“一个个都给老实点,那些话都是骗你们的,谁要是过去了,等到后面王爷破了城,就把谁五马分尸。”
沈志忠恶狠狠地瞪着此时缩着身子,抱着头的两个民夫,骂完之后又赶紧侧身贴着壕沟,小心翼翼朝着额图浑所在的位置跑去。
而墙上,停顿了一小会后,依旧在不断传来张煌言和那个民夫的喊声:
“鞑子撑不了多久了,大明在山东,河南,都已经组织起了义军,淮南江北各地都是严防死守,粮食根本运不过来,没有粮食,还打什么仗?”
“远的不说,凤阳城鞑子攻得下吗?后面还要扬州,镇江,最后才是南京,东面还有淮安,北面还要徐州,想一想,马上就到雨季了,到时候天天大雨,怎么攻城?”
“不止是民夫兄弟们,被蒙骗,误入歧途的将士们,你们要记得,你们都是汉人,和那些鞑子,尿不到一处去,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给人当奴才?”
“在陛下手底当兵,有肉吃,有白面米饭,还有银子领,就算是打伤打残了,也会照顾你们一辈子,跟着鞑子,有什么?
记得,砍一个包衣兵的脑袋,三十两银子,一个鞑子,五十两,逮着鞑子包衣落单的时候,就去砍,然后跑过来,自然有兄弟接应你们.”
沈志忠越听越心惊胆战,手紧紧握着刀柄,生怕有人听信了墙头传来的话,要突袭他。
他对清军的信心,其实也有些动摇了,凤阳城看起来就像一头不可能摧毁的巨兽,不断吞入炮弹,同时吐出炮弹和箭矢,可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段时间,出现了大量民夫溃逃的情况,现在为了防止民夫溃逃,多铎已经下令把民夫监管起来,没有家人的,不能派去挖壕沟。若是有人逃跑,则杀了他的家人。
不过,这种时候,民夫中也不乏狠人,完全不管家人还在清军手中,逮着机会就跑,而且这些人往往攻击性最强,大部分被袭击的包衣兵,八旗兵,都是他们干的。
沈志忠很快来到额图浑身前,看着面色凝重,透着些虚凶狠的主子,他忽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尽管额图浑在关外的时候,没少打骂他,甚至他隐约记得,当初就是额图浑的阿玛还杀了他全家。
“主子,这些尼堪实在太可恶了,等城破的时候,奴才一定要杀光他们,为主子泄愤!”
额图浑板着脸,闻言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情,反而冷冷道: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看好这些尼堪,王爷传来新令,若是有人要跑,就立刻斩杀,这几日跑的人越来越多了,必须要好好威慑一番。”
“主子说的是,那些人实在愚蠢,等攻下了凤阳城,立了功,抬旗了,好日子不就来了,居然鬼迷心窍,去投了那明帝。”沈志忠应和道。
“嘶”额图浑听罢,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那些尼堪能诱降,我大清为何不能,说不定还能招揽一批合用的奴才。”
而另一边,张煌言喊完,随即和那个甲兵最后校对了一遍剧情,然后把木制喇叭交给了对方,他在一旁听着,随时准备指导。
墙头上,一个大嗓门声响起,语调和张煌言与那个逃回的民夫明显不同:
“各位兄弟,俺是辽东人,今天俺给你们扒一扒那老奴,黄台吉,还有那个啥多尔衮和野种福临的底,让你们看看,这些野人,到底是什么狗德性!”
此话一出,壕沟附近那些汉八旗,包衣兵,还有听得懂汉话的蒙八旗,满八旗部分甲兵,全都心中一颤,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起来。
“那努尔哈赤,从小就不学好,一天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到水潭边,看寨子里的俏寡妇洗澡
作为女真人,此种道德败坏,为了吞并其他部落,不惜投靠李成梁,为了讨李成梁的欢心,便当了李成梁的小唱,啥是小唱啊,就是专门陪男人睡觉的男人,供李家父子日夜玩乐”
那个甲兵滔滔不绝说着,一边说,灵感还一边噌噌往外冒,甚至临时加了不少戏。
“你们以为,当初老奴的七大恨是怎么回事?肆行凌辱,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其他的不过掩人耳目罢了。说得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些男盗女娼的丑事,恶心.
至于所谓的十三副盔甲起兵,那些盔甲怎么来的?无非是努尔哈赤趁着李成梁父子睡着之后,一片甲叶一片甲叶偷来的,积少成多,才终于攒够了十三副甲”
张煌言一开始还在一旁提醒,但很快他就跟不上了,这版本实在太过先进!
他虽然知道这些话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一点也不可信,但看着壕沟里,好几个张牙舞爪,要跳出来,但立马又被拉回去的甲兵,他知道对方信了。
张煌言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只要有用,那他自然就不会阻拦,这些充满着民间讹传风格的话语,如今就好像在嘲弄满清的道貌昂然,直接戳穿了那所谓的“建国神话”。
等骂完努尔哈赤那一家子的脏事之后,那个甲兵已经完全放开了。紧接着,他从黄台吉五岁开始,一直骂到了死前,顺便把黄台吉老娘和济尔哈朗,黄台吉和阿巴亥,也牵线骂了起来。
于是乎,多铎成了黄台吉的私生子,被老奴发现,这两人才一起毒死了老奴,然后多尔衮知道真相之后,也毒死了黄台吉,下一步就是要害多铎,这才派他来南方送死。
不仅如此,多尔衮为了报复黄台吉,私通黄台吉的妃子,生下了如今的福临,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多尔衮要扶持福临上位,赶走豪格,然后还能当摄政王了
孔有德听到那些话,面色铁青,他也被牵连了进去,骂着骂着自己媳妇和多个满清王爷有染,甚至自己还被多尔衮在炮坊凌辱过。
这是真的,就能说了吗?
城外壕沟里面,多铎旗下一些听得懂汉话的巴牙喇甲兵听到这些话,当即忍不住了,纷纷爬出壕沟,骂骂咧咧朝着墙上射出了箭矢,但是丝毫没有作用。
而明军那边,则是嬉笑连连,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喊话的那个甲兵,就好像被激发了天赋一样,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能从后面印证前面的事情,可谓是层层递进,跌宕起伏,柳暗明,豁然开朗。
张煌言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他看着越来越多包衣兵和八旗甲兵跑出壕沟,气愤大骂,便知道鞑子气了,心中已经决定要把这个人才拉到另外两面城墙,继续发扬光大。
“那耿仲明,耿继茂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全都在马厩里面,被那些个鞑子贝勒,嘿嘿,就和当初努尔哈赤被李成梁父子那样,嘿嘿”
“轰,轰,轰!!!”
那个甲兵还没说完,城外清军的炮兵阵地上,随即喷出了十几团橘红色的火焰,十几颗黑色的铁弹呼啸着划过天空,带着尾烟重重砸向了凤阳城。
孔有德已经听不下去了,问过图赖之后,直接指挥炮兵轰击城墙,想要阻断明军的诽谤!
张煌言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个甲兵拉了下来,嘴里不由得笑骂道:
“狗日的,鞑子是真的急了!”
那甲兵在城墙上打了那么久仗,早就是身经百战了,此时听到炮声,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甚至还哑着嗓子,一脸谄媚地问道:
“总教导官,俺刚刚骂得还行吧,刚刚多尔衮和黄台吉妃子偷情那里,不够详细,俺觉得下次骂,俺得补上”
“哈哈哈,不急,等他们也轰几炮再说,现在炮声太大了。”
张煌言知道那炮没准度,他在堠台里面,安全得很,满意的拍了拍那个甲兵的肩膀,笑了笑道:
“不过,我觉得刚刚那有一点还可以改,多铎虽然是黄台吉的私生子,但他一直心里不服,想要继承皇位,害死黄台吉,多尔衮私通黄台吉妃子的事情,被他撞破,那药就是他胁迫多尔衮和皇台吉妃子,逼得他们喂的”
“可这样,前后不就不一样了吗?”那个甲兵挠挠头问道。
“不一样才好,咱们去另外一面城墙,到时候两批士兵撞到了,不一样才会争辩,只要一争辩,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轰轰轰!!!”
凤阳城东面,随着一些清军甲兵跑出壕沟射箭,城墙上的明军也随即发射火炮,一轮轮闷雷般的爆炸声轮番响起,冲出来的清军甲兵瞬间倒下了七八个,剩下的人立马又退回了壕沟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