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常登贵还提前派出了三十多名哨骑,散到了前方的山坡丘陵之中,以防止清军哨骑侦察到异常。
这里距离荆门州城只有四十多里,在月光的映照下,骑兵沿着山坡群边缘,前锋哨骑重新标注的,夜不收早已探明的路线,轻装疾行,
现在夜晚极长,在平野之上,中旬月光正好,大军不携带除了甲胄兵器之外的任何辎重,一夜疾驰四十多里,完全没有问题。这个时候,李过在荆州南面,也展开了行动,甚至引得叶臣和巴哈纳派出了骑兵前往应对,荆门州南面的清军主营,兵力进一步被削弱。
朱慈烺领着天骑营从长沙昼夜奔驰而来,在枝江渡河,然后又绕道夷陵州,远安南面的山麓,成功躲过了清军的侦察哨骑。
当然,叶臣此时的重心都在荆州李过所部身上,也根本没想到朱慈烺敢百里奔袭,自然对周边放松了警惕。
他集中了军中的二十几门重炮,不断轰击荆门州城,甚至为了逼迫李过领兵北上,最多的时候,一天射出了一千三百多颗炮弹,展示出了强大的实力,这让城中的刘汝魁惊得再次派出了塘马求援。
而这似乎也真的使得荆州城内的李过十分焦急,荆门州的局势在叶臣的猛攻之下,越发难以控制,李过甚至派出了塘马联络荆门州,但毫无意外,直接被叶臣拦截了。
不过,叶臣不知道的是,这些都不过是李过在朱慈烺的授意下,演给他看的好戏,为的就是使得他和巴哈纳做出战略误判,将整个用兵的重心,放在南面。
随着李过派出大量骑兵协助哨骑,开始屏蔽战场,驱逐清军的哨骑,并趁机调动大军,为朱慈烺的行动掩护,叶臣果然上当。
他随即开始示弱,收拢兵马,想要以此诱敌,并将此前部署在东西两边,本就不多的哨骑撤回,这使得清军完全处于情报劣势之中,成为了战场上的聋子瞎子。
朱慈烺行动迅速,天骑军的调动十分隐蔽,三个营,五个千总部的骑兵,加上朱慈烺的御营,四天的时间,便神不知鬼不觉从南往北,奔袭了七百多里。
常登贵策马冲上山麓的一处高埠,来到了朱慈烺的身边,拱了拱手,汇报道:
“陛下,刚刚收到了马振丰传回的消息,荆门州城外的清军大营,在今天午后,已经派出了一千余骑兵南下,领兵的应该是前段时间领兵南下襄阳增援叶臣的满洲都统巴哈纳。
现在,这支骑兵主力应该已经距离建阳镇不远了,根据李过之前派人传来的军情,他领着的大军,应该会在明天午后,和他们在建阳镇附近遭遇。”
“那荆门州城外的清军,现在应该只剩两三千骑兵,四五千步军了!”林昌锋得意一笑,扭头看向了朱慈烺,恭敬道:
“陛下,若是这样,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等到扫清荆门州城外的清军,再南下和李过一起夹击巴哈纳领着的那支清军,必定可以将这些鞑子,全部歼灭。
这一次,多尔衮派来的这几千八旗马甲,看来完全是给咱们送人头来的,我还真想看看他收到了襄阳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是什么表情!”
“呵!”朱慈烺呼出了一口白气,抬头看了看周边白茫茫一片的大地,冷声道:
“朕有五千骑兵和荆门州内还有步军接应,叶臣只要没有准备,就算巴哈纳没有分兵,战场的主动权也在朕的手上。”
“陛下英明,但这里到处都是平野,虽然有雪掩护,可清军最擅长用骑兵,一旦他们有所准备,臣担心突袭就变成遭遇战了。”常登贵拱手抱拳,担心道。
“叶臣不可能察觉到,等咱们进入大营外围五六里左右,他就算开始察觉,也无济于事了。”
林昌锋信心十足,他听到朱慈烺百里奔袭的计划时,震惊之余,立马在军议上表示了支持,此时当然是仰着头,得意道:
“到时候,叶臣是再多骑兵也没用,咱们只要把营地前后一堵,骑兵再一冲,那些毫无准备的鞑子马甲,便也只能全都乖乖趴下,等着被咱们杀死。”
江淮保卫战之后,林昌锋便被调到了天骑军担任提督,他到处在辽镇到时候,便熟悉骑兵的运用和训练,在与常登贵合作中,各种战术更是进步飞快。
朱慈烺点了点头,也赞同道:
“朕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打叶臣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知道,我大明的骑兵,也可以百里奔袭,一战灭敌。”
说罢,他又扭头看向了常登贵,道:“不过,你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但却忽视了一点。”
“忽视了一点?”常登贵疑惑地问道。
“没错。”朱慈烺看着正沿着山坡间的通道,迅速前进的骑兵,笑了笑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常登贵闻言,脸色一凝,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知道朱慈烺话里的意思,随即道:
“可骑兵行动,特别是策马疾驰,到底动静太大,臣以为有必要放缓速度,宁可多等一日,也要避免让叶臣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朕此番突袭的关键,便是速度,若是不够快,又如何达到奇袭的效果?”朱慈烺顿了顿,随即又道:
“咱们的骑兵在西岸休整了一日,补充了豆料和盐巴,如今一夜只行进四十里,算不得快了。只要清军来不及准备,甚至清军就算仓皇准备,以朕的兵力优势,依旧可以重创之。
因为荆门州城内的刘汝魁部没有出城反击的实力,叶臣所筑起的大营算不上多坚固,防备也算不上多森严,甚至为了诱敌,他还收缩了哨骑,派出了巴哈纳。
但是这个敌人,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现在没反应过来,可咱们若是放慢速度,再过一晚上,或者等到白天,被清军哨骑察觉到了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了,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利用的,其实是叶臣的失误?”常登贵豁然开朗道。
“嗯,这就是朕让你们一定要参加五军都督府主持的‘局势推演军议’的原因。”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又道:
“很多时候,一军统帅指挥作战,是要倚靠个人战场经验的,甚至是依靠天才的直觉来行事。叶臣这个清军老将,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天生的将种,还是通过实战的经验总结,慢慢钻研而成的,但从锦衣卫的军情汇报来看,这个人对战事有着足够的敏锐。”
“就凭这家伙入关前后的表现,就像是天生的将种。”常登贵也同意道。
“陛下说过,一支军队的强弱,其实看的就是能否打胜仗。从这一点来看,叶臣所领的八旗大军是极强的。”林昌锋在一旁应和道,但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反而是期待击败强敌。
朱慈烺现在已经逐步建立了系统培养将领的体系架构,只不过还在草创阶段。而且他手下的这些将领,大部分都还缺乏运动战的经验,此前“江淮保卫战”培养起来的,基本上都是守城战,以及在守城战基础上的突袭,追击,其中骑兵就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除了极少数天才之外,将才,帅才的培养,必须通过实战,殿前军,天骑营,南京京营等大明亲军,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说,这次对咱们是难得的机会,一支强军,一个强将,若是能抓住机会,在他犯错的时候击败,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朱慈烺笑了笑,然后又冷声道:
“多尔衮派叶臣统军南下,确实做对了,叶臣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值得他的信任,若是咱们能击败这个身经百战的清军老将,那事情便反转过来了,多尔衮的这番部署,便是下了一步烂棋,而且是烂到不能再烂的烂棋。”
“这些鞑子恐怕还有很多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荆门州的这一战,咱们就得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强军。”林昌锋似乎被鼓舞到了,激动道。
“臣也明白,咱们这一战,是要真正打得鞑子心胆坠地,让多尔衮不得不在荆州,岳州都留下大量兵马驻守,这才是真正符合大战略的。”常登贵也当即道,朱慈烺平时在军议上的话,他都铭记在心,只是多了一份谨慎。
“清军在关外关内打了那么多年,特别是去年追击李自成的时候,那个机动性连流寇出身的闯军都比不上,而咱们大明的兵马,在这个方面,向来是被动挨打的,叶臣必定想不到朕敢如此,有这个实力。”
朱慈烺微微挑眉,抬头看向了东面荆门州城的方向,随即又沉声道:
“这就是清军当前的错误战略认知,也就是朕可以利用的。而且,天骑军最多也只能是奔袭到清军大营外围,不可能直接突袭进入大营,清军必定还会组织起有限的反击。
只不过那点时间,即便是叶臣这样的老将,也来不及组织起真正的反击,那所谓的反击,就是毫无意义的,甚至,这些出击的清军骑兵,正好为朕的铁骑填沟。
登贵,你现在明白了吧,那点细枝末节不重要,风险必然是有的,但咱们的赢面要大得多,这就值得一战了。否则,如何打出让鞑子心胆坠地的战果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