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壕中的将士们看到了面前出现的人影在不停晃动,随即顾不得那么多,和小队里的其他人结成了一个简单的半圆军阵,六个刀盾手,四个长枪手,齐齐嚎叫着猛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其实大多数人脑子都已经是一片空白,但是听到命令之后身体的肌肉记忆使得他们都拿起了武器往前冲去,即使知道可能由此丧命,可军令如山,怯战不进也同样是个死。
很快,弓弦声再度响起,兵刃交接的声音也紧接着传开,前方的预警部队已经和清军在黑暗中展开了交战,很快军营中也有战兵和骑兵冲出,厮杀声不断。
黑夜中,嘉陵江岸边的河谷边上,喊杀震天不断,密集地脚步声,马蹄声,呼嚎声参杂其中.
这些山野中潜伏的八旗新甲兵,单兵作战能力十分强悍,而在混战中殿前左军士兵的军阵无法发挥作用,八旗甲兵的战斗技巧占据了优势。
而且,陈福所领的这个营,有一半都是新兵,虽然不缺血勇,但战场经验不足,在前一晚的夜战中损失惨重,死伤了八十多人,两个预警的小队,最终只剩下了六人,基本上已经丧失战斗力。
不过,清军也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单单是军营外围发现的尸体,便足足有四十多具,那些陷阱和殿前军的预警,使得他们的突袭惨遭失败。
陈福看着辅兵搬运地上的那些尸体去烧,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早就经历过全军覆没了,见过成千上万人的伤亡,麻木是不可避免的,自然不在乎这些了。
但那些新兵,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不过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一具具僵硬冰冷,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的尸体。
战场之上的生死,他们见到的还太少,此时还相当敏感。而这也是朱慈烺要统帅全军北伐的原因之一,他的部队里面,还是太多新兵了,得带领他们历练一番,才能真正北伐。
陈福连夜确定了周边没有清军主力战壕,随即下令各部重整队伍,原地休整到天亮,等待新的指令,随即又安抚了损失惨重的两个旗队中,那些幸存的士兵。
殿前左军在这次夜战中,损失并不大,但意识到北面清军的突袭将会愈演愈烈之后,陈福并不打算继续北上,在派兵南下通知高一功接应之后,第二日一早,便下令撤军了。
清军部署了如此强大的兵力在嘉陵江的山野之中,主力必定已经在汉中,他冒险北上引诱,最后必定很难脱身,甚至成为岳乐和吴三桂围点打援的诱饵。
想到这里,陈福自然不会继续北上,他现在南下,反而能够获得主动,引诱清军的陕西主力南下,接应保宁府的驻军,亦或者解围保宁。
而此时,天津城大沽口新建的堡垒望台上,多尔衮,济尔哈朗,洪承畴等满清主要宗室和大臣,正看着海面上出现的明军水师战舰,脸色阴沉。
“张名振五天前,便开始从登州府北面的长山岛派出船队,前后三支,加起来大小舟船五百余,其中搭载红衣大炮的战舰十五艘,兵员估计在一万以上,能上岸的作战的兵马,应该在两千左右。”
济尔哈朗拱手抱拳,低头看着地面说完,顿了顿,然后又道:
“不过,除此之外,多铎部署在登州府周边海岛上的暗哨,并没有观察到明军其他任何水师船队调动的消息,袭扰辽海辽西,还有朝鲜等地的明军水师,应该暂时还没有返航。”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很有可能是张名振设下的圈套,他可能早就已经怀疑孔有德了。若真是如此,那这很有可能是故意抛出的诱饵,就是为了让本王放心领兵南上。”
多尔衮摇了摇头岛,但他想了想,随即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洪承畴,微微叹气问道:
“洪承畴,你怎么看?”
洪承畴自然知道多尔衮想听什么话,他也知道济尔哈朗为什么在最后又加上那样一句话,但满人之间的权力斗争,他并不想参与,也不愿意参与,他只想要满清能赢,自己能活,随即抱拳道:
“王爷,张名振确实可能不信孔有德,也确实可能猜到了豫亲王在周围的荒岛上安排了暗哨,所以在长山岛,甚至在北城隍岛也驻扎了水师,但就是故意避开咱们的侦察,大海茫茫,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做到。”
济尔哈朗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十分担心多尔衮和洪承畴走了之后,江南的明军主力通过强大的水师,直接北上围攻北京城。毕竟,单单是张名振一部,就有近千条战船了。
到那个时候,多尔衮在南阳与明军决战,千里迢迢,绝对不可能赶得回来救他,恐怕他就是三头六臂,也守不住偌大的北京,一旦城池失陷,那天就是大清的罪人了。
而多尔衮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微微点头,对着洪承畴和济尔哈朗道:
“说的没错,张名振若是大张旗鼓派兵北上,本将军还不信登莱的明军水师真的全部北上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则说明他在小心地避着咱们,那他的目的,恐怕就是突袭北京城了。”
其实,多尔衮现在并不在乎张名振和所谓的明军水师会怎么样,他完全不把那些水师放在眼里,海上再强,到了地上,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换言之,他根本不担心北京城会有什么闪失,甚至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将济尔哈朗和豪格留在北京,以便架空他们,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这一次,他要带着阿济格南征,击败明军的主力,独占所有的军功,自然不会给济尔哈朗和豪格任何领兵的机会。
“明帝领兵包围南阳城之后,淮北各地的明军,又把主要兵马都集中在了沿岸各城,原本用于袭扰鲁南,豫东的兵马,现在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现在张名振悄悄领兵北上,虽然是全军,但应该只是虚张声势,否则一进一退,根本就是自乱阵脚。”
洪承畴见状,当即顺着多尔衮的话,接着煞有其事地分析道:
“张名振麾下的水师,一旦上岸,数千兵马也攻不破一座卫所小城,早些时候,进攻威海卫的时候,直接就被守城的绿营击败,张名振必然会吸取教训,若是奴才猜得不错,他不会真的打算以这点兵马,强攻天津,或者是北京。”
“明帝围困南阳,陈福又在川北,即将攻破保宁,中原的局势,才是重中之重啊!”
多尔衮又叹了一口气,说着说着,忽然转身看向济尔哈朗,皱着眉头道:
“以明帝主力大军的实力,若是本王再不去救援,襄阳和南阳两城,极有可能在未来两三个月内,就被明军攻破。”
“明帝现在迟迟未动手,应该是不敢打硬仗!”济尔哈朗听出来多尔衮话里的意思,但还在挣扎,他希望以此为自己争得更多的权势,他也是摄政王,并不甘心就这样被架空。
而多尔衮见对方还不屈服,又接着说道:
“明帝奸猾无比,行事难以揣测,而且不缺强韧之志,他恐怕不是不敢打,而是暂时还不想打,是想保存大军的实力,甚至是为了迷惑咱们,让他们轻敌大意,最终失了战机。
郑亲王难道忘记了,此前明帝派出使者和我朝谈判,表面上看是真心诚意,但实际上他只看着真正的利益,其他东西,在这个无耻小人眼里,都毫无讨论的价值。”
“这”济尔哈朗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不语。
多尔衮不愧是满清的摄政王,他的能力可要远超济尔哈朗,眼见对方被他逼到了死角,紧接着又道:
“郑亲王,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张名振没有那个实力,不要说北京城了,等他攻下大沽口这座堡垒的时候,本王已经杀到南阳,击败明帝的主力大军了,到时候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摄政王所言极是,张名振所部水师,绝无登陆作战的实力。”洪承畴紧接着又道。
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济尔哈朗自然知道事情如何,已经由不得他了,只好拱手抱拳称是。他和豪格根本斗不过掌握了大军的多尔衮三兄弟,特别是多尔衮还控制了朝中的大部分汉臣。
“睿亲王既然如此笃定,那南征之事,我就不再多言了!”济尔哈朗无奈道。
朱慈烺的领兵大张旗鼓北伐只好,出乎清军的预料,直接在南阳停了一阵子,如今有进窥陕西潼关,中原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他其实也知道大清只有南下击败明帝这一条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