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谢将军,黑风寨寨主明显有意归降,你为何还要大开杀戒?”
谢辉打量了徐三娘几眼:“不错,他是有意归降。可黑风寨亦伤了陈县令……”
徐三娘打断他:“谢将军怎知那箭是黑风寨放的?”
谢辉又惊又奇:“不是黑风寨是谁?”
徐三娘不答,却道:“让你的兵士下山,既然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诏安整个山寨,为何还要动干戈?”
谢辉似乎在思考,山上杀伐声不绝于耳。半晌,谢辉道:“徐姑娘这是自己的命令,还是皇上的命令?”
徐三娘不知道谢辉究竟听命于谁,听他这么问,似乎仍是听命于皇上的,也顾不得假传圣旨之罪了,道:“皇上的。”
谢辉敏锐道:“那姑娘昨日为何只传了保证陈县令安全的圣旨?陈县令如今被射伤,不攻寨实在说不过去。”
徐三娘不想自己昨日的言语竟害了这寨子,道:“你放心,圣上那里有我,定怨不到谢将军分毫。——可你若是不收兵,我回去会怎么向圣上复命,想必你也能猜到。收兵吧!”
谢辉沉吟了一刻,便传令收兵。
却是,已经晚了。
徐三娘上山时,一派人间惨景修罗地狱,徐三娘自幼就跟随徐老爹杀猪,见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看到肢体不全血肉模糊的人,还是第一回。
她不禁想起了传言中顾家灭门时,当时正值盛夏,宅子贴了封条,任何人都不得进。宅子里的血从墙内渗出,腐烂的尸臭味弥漫扩散……
她趴到一处井台旁边呕吐,却吐不出来东西。何简过去拍她的后背,想让她好受些。
其实徐三娘这两日着急赶路,很少吃东西,根本吐不出来什么。她回头,见是何简,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意。
何简安慰她:“才死了一百多人,已经算是少的了。”
徐三娘喃喃道:“一百多人,少?”
平生第一次,思考复仇的意义。
若是这里死去的一百多人的亲朋为他们复仇,该向谁复仇呢?谢辉?大当家?还是当今圣上?
徐三娘觉得累,那种骨子里灌了陈醋的累,全身酸软无力。他不顾身边的何简,远处的谢辉、陆春秋,径自下山。
马蹄缓缓的往山下行着,徐三娘觉得离她最初的目的越来越远。
黑风寨劫广安县令一事很快就有了定论。黑风寨劫粮劫人,理应剿灭,念在大当家一心放人且最后归降的份上予以诏安。命黑风寨大当家穆枫在穆州军效力。
黑风寨经此一役死伤一百多人,剩下的二百来人愿意走的,给些银钱自去生活,愿意留下的,则和大当家穆枫一样,编入穆州军。二百来人走的只有五十,一百五十人仍旧跟着穆枫。
金兰自是不离穆枫,她依旧叫他大哥。女人不能进军营,她就武装换红妆,洗手作羹汤,日日照顾穆枫。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圣旨传来的时候,徐三娘已经不在广安县衙,而是回了她生活十年的家。
陈巽接了溪流带来的圣旨,圣旨上除了对黑风寨的处置之外,还给广安县三千石粮食,并免除广安县三年的赋税。
最后还有一条,让徐三娘尽快回京。
陈巽自然知道,若是只有前两条,是劳动不了溪流大驾的。让溪流远赴北方小县传旨,为的自然只能是徐三娘。
何简和陆春秋早已回京。
何简是放不下他那小童,不顾着屁股再次成为饺子馅儿的危险回京;陆春秋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请旨回京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