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说,“史密斯先生已经年近九十了,他几乎不能动,也说不清楚话,但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好人。而史密斯一家……我是说,受害人夫妇,他们故意虐待他,恨不得早点杀了他。”
“嗯。那一幕正好被你撞见,于是你在冲动之下就动手了……只不过,你所说的虐待问题被认为证据不足,没法为你减刑。从前我只见过护理员消极怠工、虐待病患,但像你这样因为同情病患而攻击其家属的……我头一回听说。”
我耸耸肩:“所以,你们觉得我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就因为这样,你才适合,”他说,“我们需要的人,首先得具有一定的护理经验,我们不缺医生和科技人才,但缺个能够体贴病人的身心,陪他走向临终的人;其次,因为沃尔森博士是涉密项目,所以如果沃尔森一直活着,你就要一直留在这。考虑到以上两点,我们没法从普通公民里甄选护理员,因为会涉及一些不合法的地方……琼斯先生,你不要把这个工作当成避免牢狱之灾的好机会,这工作会很乏味,你和那些去进行密集体力劳动的犯人没什么区别。”
他说着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来录好了我的指纹、测量和录入了一系列身体指标。最后威尔将军又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们需要护理员真心维护病患。在这里,你没有优渥的收入,没有名誉可言,却又必须能真心对病患好。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开庭的时候,有人说我有病态心理,我对病患投入过分强烈的情感,而且不分对象是男女老幼,超出社会认可的范围。现在我的所谓病态,所谓不计回报的做事方式,正是这个涉密计划所需要的。
之后我被带往自己的房间,它紧挨着隔离区,出来后走几步就能来到月形密封门前。换上统一制服的时候,我暗暗怀疑了自己一阵子:我能够认真地照顾沃尔森博士吗?我能够像对以往那些客户一样对他吗?
他确实需要照顾,不光是那些医学上的照顾,还有安抚与陪伴,可他和那些儿童、老人、伤患不同……他和我一样,是个罪犯。
威尔将军给我看过他的资料——当然是允许我看的部分,我都读完了。沃尔森博士来自另一个时代,他出生于1991年,距今已经有一百年左右了,隔离室里的他形容枯槁,却并不是因为年龄自然变化——他在三十岁左右就被“封存”了起来,不久前才被唤醒。
沃尔森人生的变故起源于2016年。那一年他进入了某家研究所,与虫洞、时间、弦理论与膜理论之类的东西打交道……资料中没有讲得太深,就算有那么深,估计我也看不懂。两年后的某一天,他在自己的公寓里失踪了。二十四小时后,他再次出现,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用当时他同事的话来说,他疯了。
他认为自己与未知之物进行了接触,第三类、第四类接触同时发生。而且,他认为自己离开了很久,不止是二十四小时。
之后,沃尔森为人们带来了更多的不可思议。他脑中充满了疯狂的念头和令人畏惧的知识,他的骇人理论并非胡言乱语,每次都能得到证明。他年纪轻轻,却已经促成了很多令人震惊的科研成果,简直像有一只神秘的阀门被安在了他脑子里,他打开了它,把里面的东西倾泻给全人类。
有人认为他的大脑经历着某种病变,一方面造成了疯狂,另一方面也开发了大脑的更多区域;也有人相信他的自述,认为他确实与未知生命进行过深入接触,由此成了人类的领路人。
2021年,他却从圣贤变成了屠夫。
简单来说,他促成了某个计划,而这计划造成了数万人死亡。文件中并没有提及沃尔森具体干了什么,连计划的名称也被涂黑了,印刷品中只有一串串的长黑条。那次事件也有幸存者,幸存者们被强制统一收容治疗,然后在一年内陆续全部死亡,原因不明。
沃尔森受到了判决,被冠以包括反人类在内的无数罪名,之后,他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