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十九章悟了
是夜,三原柳府后院厢房,苏晨曦还有苏炳仁那老头儿当夜就寝的榻上,两床新套舒软的厚实棉被铺于其上,苏老头儿年高体乏,酒足饭饱之后,老身子骨往棉被上那么一靠,才眨巴眼儿的功夫,就舒服地扯起了呼噜,梦游于周公。
且说苏晨曦这里,入夜之后,小丫头儿不知怎么的,一时心绪难平,到了半夜都还没有一丝睡意,最后看在一旁伺候的丫环芭蕉早已是哈欠连连,心有不忍,但是却又不想让其离去孤留自己一人,便索性让她也宽衣到了榻上,与自己一起同榻而眠。
“哇,小姐,这床衾被好暖和啊,与咱们府里的那些衾罗相比,简直是……简直是……”把身上的外套去下,仅留着一件贴身的小衣,小丫头飞快地钻到了他们家小姐已暖了多时的被和里,才一进去,芭蕉就大惊小怪地高声呼叫起来,柔软,温暖,舒适,还有那么几分的飘逸之感,比起她以前所铺盖的那些罗寝之物,现在的衾被真是好似把人给送到了天上。
“这是芭蕉这辈子所睡过的最温暖的床榻,谢谢小姐!”芭蕉在榻上不停地开声向他们家小姐道谢,她知道,像是这般好的衾被,若不是他们家小姐特许自己陪寝,依着她下人的身份和地位,怎么也不会有机会铺盖于身的。
“怎么,你现在不困了?”早就猜想到芭蕉会有这般大的反应,苏晨曦不以为意,事实上,便是她自己,若不是摄于身份,在初入衾被之时,她大概也会像是芭蕉现在一般,所以,对于芭蕉现在的失礼举动,苏晨曦并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温笑着点头看了小丫环一眼,轻声询问。
“嗯,不知怎么的,这一到榻上,奴竟没有了一点睡意,”芭蕉红着小脸儿,兴奋地凑身往他们家小姐身边挤了挤,抱着他们家小姐的胳膊,轻声说道:“小姐,你说这被和真的就是用那低贱的白叠子所做吗?若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之前从没有听人提起过这种衾被?”
像是这般堪比狐裘的衾被,若真是由那不值一文的白叠子所套制,那其产量也应是不低,价格当也是高不到哪去,可是为什么却偏偏从都未听人提起过,这有些不合常理。
“呵呵,很奇怪吗?”把被子轻轻地往身上拉了拉,苏晨曦轻笑着扭头看了芭蕉一眼,柔声说道:“若是你能够想一想现在大唐境内外,千金而难得的‘三原茶’,或是就能够多少想出一些答案出来。”
‘三原茶’未出之前,那茶叶还不是低廉如草,不值一文?但是自‘三原茶’之后再去观看,同样是茶,同样是大唐的地面儿,但是经柳府的工序这么一过,价钱何止翻了百倍?
“照小姐这般说讲,这又是那个柳一条在……”变废为宝这种事情,在柳一条的身上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只是这,芭蕉不由地轻撇了撇嘴,那个柳一条,也忒好命了一些,怎么这些个好事儿,全都让他一人碰上了?
“小丫头口无遮拦,跟你说过多少次,莫要直呼先生名讳!”抬眼微瞪,轻声斥责了芭蕉一句,苏晨曦接声说道:“先前的茶叶不讲,毕竟只是闲时饮品,不能惠民与天下,但是现今的这衾被却是不同,”
“你个小丫头平日里少有读书,见识有限,只是看不通透,”看了芭蕉一眼,苏晨曦道:“正如爷爷白日所言,如此廉价衾被一出,我大唐万千百姓,再无须畏惧冬日严寒,往年在寒冬之中冻伤冻死之人,足可减去八成,你可能想像得到这是多大的一桩功德?”
“这且不说,除了无惧寒冬之外,为我大唐耕农引来一新的耕作之物也是甚为重要,想这白叠子,便是在高昌那种苦寒干旱之地都能存活生长,若是引种到我大唐平原山川之间,长势当也是不会太差……”正说着,看芭蕉一脸兴趣缺缺的迷糊样子,苏晨曦不由便将还未完全的话语停住,轻声自嘲了一句:“看我,也是有些糊涂了,平白的,跟你一个小丫头说起这些做什么?”
“小姐的话太过深奥,芭蕉愚笨,不能全解,还望小姐莫要怪罪,”见他们家小姐终是停了下来,芭蕉在心里不禁长松了口气,虽然以前在教坊之内也学过一些诗艺方面的东西,也算是有些见识,但是在这农事之上,小丫头却是一窍而不通,一听他们家小姐提起这个,她就头疼得厉害。
“不过,听小姐方才话中的意思,像是咱们现在所盖的这般衾被,日后便是像是芭蕉这种身份的下人,也能盖上,对不对?”提起这个,芭蕉的两只小眼儿不由便是一亮,满是渴望地抬头看着他们家小姐。
“那是自然,”从被窝儿里伸出手指,轻笑着在小丫头的小鼻子上点了点,苏晨曦说道:“若是白叠子的供量充足,别说是你们这些丫环下人,便是民下乡间那些最是苦穷的佃农乡户,也都能够铺盖得上。”
“只是,若论起这衾被的品质来,若是我料之不错,当也是如那‘三原茶’一般,有上、下品级之差。”虽然从没有做过生意,不过商场上的一些道道儿,苏晨曦多少也是知晓一些:“不过便是如此,那些穷苦之人所能得购之衾被,也会比他们现在所铺盖之物,优上数倍。”
“这么说,那柳一,哦哦,那柳先生,倒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见他们家小姐又肃然向自己瞪来,芭蕉急忙改口,少有的对柳一条也称起了先生来。
“不过即是如此,他也终是一商贾之人,又是有妇之夫,也还是配不上我们家小姐,”因为衾被之事,小丫头心里对柳一条的印像多少有些改观,但是一涉想到她们家小姐的婚事,芭蕉的脑袋里面还是一百个反对:“我们家小姐,冰清玉洁,又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怎么也不能屈身下嫁,做了一商贾之人的妾室。”
“你这丫头,”抬起手来,轻轻地在芭蕉的额上拍打了一下,苏晨曦轻声说道:“柳先生素来高义贤德,近两年来,更是医人,救人,富人无数,知之者无不钦佩叹服,怎么就你,会对柳先生有这般大的成见?”
“芭蕉有吗?”故做迷糊地冲着她们家小姐小吐了吐舌头,芭蕉狡辩道:“小姐定是看错了。”
“哦?是吗?但愿是我真的看错了,”好笑地又看了芭蕉一眼,苏晨曦不想深作追究,说完之后便正身平躺,轻闭上了眼睛。
“小姐,你睡着了吗?”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们家小姐再没了言语,芭蕉不由侧翻过身,面对着她们家小姐,轻声唤了一句。
“还没呢,”眼睛依然闭着,听到芭蕉的呼唤,苏晨曦轻声应了一声,淡声说道:“这柳府的新宅,虽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每次,也不知怎么的,都会让我有些难以安眠。”
自幼随着爷爷走南闯北,几是逛遍了大唐大半个国域,苏晨曦早就已经适应了那种易地而居的生活,也养成了在任何地方都能安然入睡的习惯,只是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一到这柳府,她的心里都会生起那么一丝的烦燥。
“嗯,芭蕉也是呢,方才在榻前站着的时候,困乏得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但是一到这榻上,反倒是没有了一丝的睡意。”点着头,随着她们家小姐的话语附声说了两句,芭蕉有些八卦地窃笑着凑到她们家小姐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姐,方才芭蕉想到,既然这衾被盖着这般舒适,日后小姐出阁时,咱们不妨就从这柳府订上几床以备家用,以后天天都能盖着这般舒适的被和入睡,新姑爷也定会欢喜。”
“你这死丫头,无端的,怎么就想起了这些?”听芭蕉这小丫头一提,苏晨曦的小脸儿不由便变得通红了起来,犹如火炭一般,烧得厉害,若不是方才已经让芭蕉熄灭了屋内的灯火,苏晨曦定会羞得把头缩到衾被之内,以免被人看了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现在,已是到了婚嫁的年纪,是该做些准备了,老太爷他还等着要抱曾孙呢。”听出她们家小姐言语之中的羞意,芭蕉轻笑着说道:“长安城中的年青才俊比比皆是,想要迎娶小姐之人,更是不在少数,只要小姐愿意,哪还能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