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紧随着兰荪后面轻快地跳下车,震得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一声语调尚未脱去稚气的调侃。
“姐姐是在温泉苑金屋藏娇了啊!亏得妹妹在金丹园一阵好找,原来却是躲在这里大享艳福来着。”
兰荪抬头望去,柳眉顿时蹙了起来“兰书?深更半夜,你怎么来了此处?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事先告诉你,哪能就看到这样的好戏了呢?”
内院回廊上出现一名袅娜瘦弱的少女,披着雪白兔毛的披风,缓缓走下来,昏黄的灯光下让人眼前一亮,虽然年纪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却细挑淡雅,秀眉纤长,肤白胜雪,一身清贵的书卷气息,假以时日,容貌未必就在兰荪之下。
她带着恬淡得与她尖利话语完全不符的微笑,看了一眼有点生气的兰荪“姐姐年纪日长,似乎渐渐好上了这风花雪月,流连政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兰荪月眸清冷明晰,没有对她含刺的话作出任何反应。
“兰书,你不是在玉丹园钻研你的学问,怎么有空出宫上姐姐这里来玩?”
“兰书虽然钻研了满肚子的治国辅佐的学问,却无奈不能将之感染姐姐,学来何用?倒不如学姐姐金屋藏娇,说不定也能赢得千古风流佳名。”兰书淡淡地道。
兰荪看了一眼站在灯影处的青冥,只见他漫不经心地以脚打着节拍,等着她们姐妹寒暄完毕,对兰书不客气的话似乎丝毫未闻。
其实话语的攻击对青冥这样的人而言就如同空气,听到这番有点侮辱到人格的话,他只微微一笑。
金屋藏娇,自己还挺荣幸的,能够跟汉朝皇后相提并论,不过这少女句句指控兰荪荒废政事,言辞虽然激烈,却包藏了一颗忠心——等等,荒废政事?
兰荪无奈一笑,遇到这个看似玲珑实则耿忠的妹妹,她常常有种有理说不清的错觉“兰书,青冥并非我金屋藏娇的人,甚至不是我女儿国的男人,我只是无意间救了他,见他谈吐出众,欲结交他这个朋友罢了。”
兰书眯眼看了看兰荪,转身向青冥走近几步,调整了一下角度,青冥整个人霎时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此时的青冥虽然顶着一头无法变长的刺短乌发,身上却已经换上在女儿国相对比较中性化的衣服,深海蓝的束身长袍与他蜜色的肌肤交相辉映,十分相衬,宽袍箭袖硬挺腰带,更显得人挺拔英气,那一双勾魂慑魄的含笑电眼,仿若星辉璀璨,立时使他深邃立体、英俊阳光的相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邪魅味道。
用几乎刺穿青冥心脏的眼光苛刻地打量了一遍,兰书淡雅的脸更冷了十分“果然俊美非凡,气质慑人,不似女儿国男人的阴柔,如此绝色美男,只当成普通朋友,姐姐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
憋得好痛苦,青冥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
兰荪横了他一眼,连忙安慰已经刮起风暴的兰书“好妹妹,我何曾对你说过谎话?我若真的打算瞒着你金屋藏娇,也绝对不会把他带来你知道的温泉苑啊!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兰书皱眉看向一脸真诚的兰荪,又看向一脸笑意吟吟没规没矩的青冥,哼,正事要紧,姑且饶了他这回。
这种男人她见得多了,以为攀上身为太子的姐姐,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爱慕虚荣,这样的男人,若进了后宫,只会搅得天下大乱,让姐姐疲于奔命,姐姐如何能够安心做一个仁慈爱民的好皇帝?
不行,姐姐似乎很喜欢他,若真的让他迷惑住姐姐,窜进了后宫,那时候就晚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从姐姐身边赶走。
对了,母皇不是提过,要给姐姐选太子妃的事情吗?她干脆就跟母皇要来这件差使,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劝醒姐姐。
男人,可以疼,可以宠,可别对他们太好了,一得意就忘形,她一定要替姐姐把好这一关。
兰书心中遽然转过这无数的念头,以她的聪明和行动力,很快就将之付诸实践,可惜兰荪和青冥这时候压根都不知道,否则,也许就不会
“海阁,带青公子去最好的客房安顿。”兰荪回头吩咐道。
她看似粗鲁地扯着兰书往里走,却又小心翼翼地帮体质虚弱的兰书拢好散开的披风,然后抱歉地微笑着看向青冥“我和兰书说过话就去看你,希望海阁会安排得让你满意。”
青冥很不在意地耸耸肩,什么是满意?有得吃有得睡就好,他还要好好从海阁那里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呢,派海阁帮他正好。
他走近海阁,顺手大而化之地揽上海阁的肩头——不过,没有揽上,他的手呆呆地悬在半空中,海阁巧妙地往侧面一滑,躲开了他的魔爪!
“青公子,你我尊卑有别,请不要折杀属下。”海阁面无表情地道,疏离而有礼。
尊卑有别?可是他无论怎么努力地倾听,也听不出来这小子对他说话的口气中有丝毫的尊重,这是尊卑有别的表现吗?
耸耸肩,好吧,尊卑有别就尊卑有别,既然他要求自己对他颐气指使,自己又何必拿热脸去贴他的那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我有点饿,想先去房间再麻烦你拿一些食物过来!”
海阁老兄既然这么客气,他也不能没礼貌不是?
进了书房,还没等两人坐稳,兰书就蹙眉说出来意“玉丹园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刚腌好的一坛牡丹花片不见了。”
兰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认真的妹妹,好半晌,好气又好笑“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温泉苑,冒着明天又要病倒的危险,就是要告诉我,丢了一坛牡丹花片?”
“姐,牡丹花片虽只是小小的零嘴,登不上大雅之堂,但一般的宫奴却根本就碰不上,更别说是偷,上午二姐来玉丹园转了一圈,然后鬼鬼祟祟就走了,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玉丹园,发现只丢了一坛牡丹花片,这定是二姐拿走的。”
“她并不好这些零嘴啊。”听说是兰言拿走,兰荪也觉得意外起来,兰言从来不碰这些甜食,而且,照以往的经验教训看来,兰言每做一件事都有她的目的,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拿走自己不喜欢吃的牡丹花片。
不安分的兰言,她又在策划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