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1 / 2)

“好好听,好好看吧!”中臣镰足道:“也许这是可怜人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田乐了!”

“最后一次?”定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为何这么说?”

“我的傻儿子,你不会还没想到吧?”中臣镰足笑道:“无论是琦玉还是葛城,他们都在等待着插完秧,然后他们就要开始灌溉田地了,只不过用的不是水,而是血!”

“不是水,而是血!”定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知道父亲说的不假,战争已经不可能继续拖延下去了,只要春播一结束,双方就都会开始征集农夫,把战争继续进行下去。

“父亲!”

“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中臣镰足举起了右手:“但我不可能接受你的建议,我上船已久,已经不可能换船了,而你还有选择的自由!”

“父亲!”定惠跪了下来,抱住中臣镰足的双腿,泪水划过脸颊。

“站起来!”中臣镰足喝道:“你还记得当初上船去大唐前我说了什么吗?”

“当初上船去大唐前说了什么?”定惠开始努力回忆,片刻后他低声道:“你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就要忘掉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为大唐天子竭忠尽智!智者无论什么境遇都能够随遇而安,不忘自己追求的本心。”

“很好,你还记得我的话!”中臣镰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照我说的做吧!去为那位右大臣竭忠尽智,要像蒲草一样在任何处境都能随遇而安,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将来如果可以的话,就帮一帮你的那些侄儿们!”

“父亲!”定惠心知这是父亲与自己做最后的诀别,心中更是痛苦万分。中臣镰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大声道:“来人,你们把他护送到飞鸟京,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

飞鸟京,山田寺后空地。

鼓声如雷,也掩不住飞驰的马蹄声。

随着号令声,骑士们翻身上马,驱赶着自己的坐骑,越过特别设置的土丘、浅沟、水塘,其间不时有人落马,这立刻引起了一阵旁观者的轰笑声,落马者也都羞愧的用袖子蒙住脸,垂首逃出校场,等待着他们的是一种特殊的惩罚——他们将被罚脱掉鞋子和帽子,光着脚绕着校场跑上三圈,这种无伤大雅的惩罚对被罚者的身体倒是没什么伤害,但精神上却是相当大打击,围观者甚至会高呼罚跑者的名字,这一耻辱可能会延伸到他的后代。

不过落马者是少数,大多数人都通过了那些障碍物,这时他们将经过一条狭长的直道,道路两侧相距十多步外各有三个草人,在草人的胸口、两肋和头部都涂上了白石灰,显得格外显眼。骑士们刚冲上直道便取出弓矢,他们将缰绳收短,人从马鞍上微微坐起,把臀部微微后挫,引满弓向草人射去。

他们所用的箭矢较寻常的步矢要长大不少,箭杆也粗不少,几乎可以说是短矛了,被射中的草人往往被箭矢贯穿,甚至钉在地上。每当有这种情况,四周的围观者便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连鼓声都压过去了。射中的骑士来到终点后,也会被引领到看台上,得到右大臣的亲自接见和奖赏。

对于绝大部分旁观者来说,这种新奇的演练被认为是一场酬谢神佛的表演。但熟悉军事,尤其是经历过上次大战的人们就很清楚这次军事演练的真正目的了。右大臣正在了解自己手头有多少可用的力量,真正的决战已经不远了。

“三郎!现在可用的有多少骑?”坐在帘幕后的琦玉低声问道。

“有驰射之能的已经有七百余骑了!”王文佐道:“后面还有些没有参加的,全部加起来应该有八百骑上下!”

“八百骑?才这么点?”琦玉失望的问道:“你已经把所有能找的人都找来了吗?”

“已经不少了!”王文佐笑道:“再说你们倭人以前并不习惯这种近距离用大弓重矢射杀敌人,若不是这些时日加强练习,只怕连一半都没有!”

“这倒是!”琦玉点了点头:“以前飞鸟京倒是也有人骑射,不过通常是追猎鹿狐,用的也是软弓轻矢,只是箭矢上预先浸药而已!”

“软弓轻矢可以及远,而且开弓方便,也容易射准!”王文佐道:“但战阵之上你死我活,若是不能透甲,便射中了一百箭又有何用?还不如近些,只要中了一箭,不死也重伤的好!”

“不错!对了,三郎,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应该还要些时日!”王文佐道:“我已经派出不少探子,但是中大兄的部署还不是清楚,所以只能等一等了!”

“近江国是他的老巢了,满国都是他的党羽!待到击败葛城这逆贼,定要将近江一国尽数斩杀,一个不留!”琦玉恨恨的说:“你不用着急,等都准备好了再出兵不迟!”

王文佐点了点头,琦玉虽然不懂军事,但有一点却做得很好,她对王文佐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信任,并给予其充分自由的指挥权,而她自己则努力从政治上拉拢其他郡国,倒是成就了一对军政拍档,在短暂的停战期内,她已经将四国岛、淡路等濑户内海沿岸的大部分郡国都拉拢了过来,其结果就是从海路得到了大批的粮食和援兵,原先中大兄军队所占据的数量优势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第434章 亲吻

一名军官从看台下走了上来,对曹文宗说了两句。曹文宗点了点头,快步回到王文佐身旁,附耳低语了两句。王文佐站起身来,穿上木屐。

“出什么事吗?”琦玉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

“有消息,我要去看看”王文佐束紧腰带,从曹文宗手中接过披风。这时帘幕被撩起,伸出一只皎白的手臂,满是绿宝石的黄金手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晚上有鹿肉和上好的河豚,来我那儿吃饭!”

“没有问题!”王文佐握住琦玉的手,热烈吻了两下,然后裹上披风向看台下走去。他跳上马,向那军官问道:“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

“没有,发现他之后上官就将其立刻看押起来,然后让我立刻来禀告!”

“很好!”王文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带路,我们马上过去!”

房间的地板倒也还干净,但从屋后传来浓重的骚味,可能是厕所也有可能是马厩,这里没有床,窗户被堵死,甚至连个大小便的木桶都没有,房门坚固厚实。他被推进来时,短暂地看了屋内几眼,等门“轰”地一声关上,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这里没有一丝光线,他和瞎子无异。

或者说自己已经距离死亡不远了,被埋在地下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定惠心中暗想。他伸出右手,抚摸着冰冷的墙壁,不禁回想起与父亲分别时的样子,看来从来料事如神的他这一次错了,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恐怕不太可能照顾侄儿们了。

他诅咒每一个人:父亲、中大兄、琦玉、王文佐、守君大石、物部连熊、三轮君、最后甚至伊吉连博德,因为这家伙当初没有阻止自己离开王文佐,然后到了最后,他只能责怪自己,毫无自知之明的投身于漩涡之中,最后陷入没顶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在接下里的时间里,定惠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他的脑海被各种混乱的碎片所充满,当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又一个梦,直到房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水,给我水!”定惠呻吟道。

“混账,怎么把他关在这种鬼地方?”王文佐下意识的掩住鼻子,看着地上那个憔悴的男人,他几乎都快认不出来对方了。

“我不想被其他人发现他,所以……”军官艰难的解释道。

“算了,别说了!给他水和食物,然后洗个澡,然后带他来见我!”王文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是,是!”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定惠被带到一个僻静的小院,他除了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了些已经看不出太多的区别了。

“禅师,进来说话!”王文佐站在台阶上,笑着招了招手:“我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子,估计那些家伙把你当密探了,待会我会好好处罚他们的。”

“右大臣殿下,这也不能怪他们!”定惠苦笑道:“毕竟我是中臣镰足的儿子!”

“那又如何,一码归一码嘛!”王文佐笑道:“我们这次讨伐的只有逆贼中大兄一人,不要说你,就算是令尊,只要愿意弃暗投明,我也可以担保他身家性命无事的!”

定惠听王文佐这般说,目光微微闪动,旋即摇了摇头:“家父说了,他上船已久,已经不可能再换船了!倒是我还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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