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室芸送走了沈法僧,回到屋中对王文佐道:“沈都督已经走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应该不会怀恨在心了!”
王文佐轻轻嗯了一声,坐在桌旁,双手按在扶手上,面色阴沉。鬼室芸走到王文佐身后,轻轻按着男人的肩膀:“怎的,你还是放心不下?”
“不是放心不放心的事情!”王文佐叹了口气:“我现在想的是如何操练军队的事情,我打算先颁布德政令!”
“德政令?”鬼室芸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减免所有兵士武士的债务!”王文佐道:“我打算厘定一个最高的利息,低于这个利息的债务可以得到偿还,高于这个利息的债务就要减免,已经付过的高息抵扣本金,这样一来,士兵们肩膀上的负担减轻了,才能谈打仗的事情!”
“这倒是个好办法!”鬼室芸笑道。
“是吗?”王文佐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
“反对,我干嘛要反对?”
“这还不简单!”王文佐笑了笑:“能有余钱借给这些兵士武士的肯定是有钱人,你继承了所有鬼室家的产业,这几年的经营也不错,应该是有钱人吧?我如果厘定最高利息,岂不是就伤害了你的利益?”
“好像还真是的呀!我怎么没想到?”鬼室芸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那怎么办?我是应该想办法求你给我一个例外吗?”说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例外?例外减免只归还本金吗?”王文佐也笑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呀!当初的敌人都在敌阵之中,只需杀过去便是了。而今要做点事情,却发现刀子挥出去,最后却砍到自己的亲朋故旧,你说这刀子砍还是不砍?”
“这个主意还是你自己拿吧!”鬼室芸笑道:“反正呢?你这次让我亏一百,将来找个机会再补给我两百就是了,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亏一百,补两百?你倒是好大的胃口呀!”王文佐笑了起来。
“胃口大吗?我怎么不觉得?”鬼室芸笑道:“要不你就补给我一个孩子吧?一个男孩,只要有孩子,亏多少钱我都无所谓!”
射圃。
“今天就到这里吧!”弓箭师范道:“明天午饭后再来这里!”
学员们向师范躬身行礼,然后给自己的弓下弦,打蜡、保养,清理场地,待到一切都完毕之后,才纷纷离去。
鬼室庆磨磨蹭蹭,把自己的弓打了三四遍蜡,直到师范出言驱赶,他才不情愿的离开射圃。
是的,他不想回家,至少不想这么早回家。原因很简单,几天前家里来了一个新的男人,平日里总是素面朝天,温柔慈爱的母亲却一反常态,她每日里用心打扮自己,几乎黏在了那个男人身上,至于自己则被完全冷落了。
难道妈妈是要和那个男人再婚?鬼室庆心中暗想,虽然觉得很不舒服,但看到妈妈容光焕发的样子,他觉得这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甚至在私下里出言试探,结果母亲的反应让他很奇怪。“那怎么可能?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母亲不想和那个男人结婚?用了好长一段时间,鬼室庆才明白母亲的真实意思——母亲只可能当那个男人的情妇。
第730章 济州岛的橘子
当情妇?
鬼室庆哪怕做梦都没有把母亲和这联系起来,虽然每次向母亲询问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母亲都没有正面回答,但鬼室庆还是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勇武、英俊、高贵的武士,否则母亲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他?还生下自己?而母亲现在却要甘心当另一个男人的情妇,这简直是无法忍受。
“阿庆,阿庆!”
鬼室庆茫然的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阿澄阿姨,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臭小子!越长越讨人喜欢了!”阿澄跳下马车,怜爱的拧了一下鬼室庆的面颊:“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里闲逛?”
“我没有闲逛,这是从射圃回来,今天下午我是要去弓箭师范那儿习射!”
“不错,不错!我们阿庆已经开始习射了,长大了一定是个好武士!”阿澄笑道拍了拍鬼室庆的肩膀:“来,上马车,我正好要去探望一下小姐!”
“嗯!”鬼室庆乖巧的跟着阿澄上了马车,他知道阿澄曾经是母亲的贴身侍女,小时候就时常照料自己,就连家中的产业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她经营的,两边的关系很不错。上了马车,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一边,认出是阿澄的丈夫桑丘,赶忙向其躬了躬身子:“桑丘叔父好!”
“嗯!”桑丘随意的点了点头:“是阿庆呀,好久不见了!”便又翻看起手中的账薄来。
“你叔父他就这样,别在意!”阿澄拍了拍鬼室庆的肩膀,从几案上拿了个橘子塞给鬼室庆:“吃橘子!”
“谢谢!”鬼室庆接过橘子,剥开皮,丢一瓣入口中,阿澄笑道:“怎么样?甜吧?这是济州岛上今年新收的,两年前从唐国引进的新种橘树,特别甜!这次我带了不少来给你妈,让她尝尝新!”
“甜!”鬼室庆咀嚼了两下,甘甜的汁液顺着舌尖流入咽喉,他禁不住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甜就多吃点!”阿澄又拿起一个橘子塞到鬼室庆手里:“我们家的庄子今年春天也引种了几百棵这种橘树,如果能结果的话,今后年年都送橘子来!”
“谢谢澄姨!”鬼室庆又谢了对方,他又吃了几瓣橙子,小心的问道:“澄姨,我问你件事,你可不能骗我?”
“小鬼头!”阿澄怜爱的抚摸了两下少年的头发:“你问啥事?”
“澄姨,我妈姓鬼室,为何我也姓鬼室,那我爸姓什么?”
“这……”阿澄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被问道这个问题,正当她张口结舌时,旁边的桑丘放下手中的账薄,插口道:“阿庆,你怎么想到问这些,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我,我就是觉得奇怪才问的!”鬼室庆答道:“别人都是和父亲一个姓,惟独我和妈妈一个姓,我问妈妈,她又不回答我!”
“和母亲一个姓也是有的,只是不多,你未曾见到过罢了!”阿澄强笑道:“鬼室乃是扶余王室的支脉,身份高贵的很,所以你妈妈才让你姓这个姓!”
“那澄姨里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呀?我爸爸姓啥?”鬼室庆追问道。
“你爸爸是个寻常百姓,也没有什么姓氏,生下你之前就丢下你母亲逃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桑丘冷声道:“所以你母亲才让你姓鬼室,阿澄,是不是呀?”
“对,对,就是这样的!”阿澄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你母亲也不喜欢别人再提起,所以你今后也别再提了!”
“是这样呀!”鬼室庆沮丧的低下了头,少年对未曾谋面父亲的憧憬被陡然打破,这让他的心情一阵郁闷。
这时马车已经抵达目的地,鬼室庆跳下马车,阿澄正想跟上去,却被桑丘从背后扯住了:“阿澄,这孩子这么下去可不成!”
“你什么意思?”阿澄面上现出一丝怒气。
“没什么意思!”桑丘笑了笑:“我也是为了芸夫人好!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的爹是扶余丰璋,往大里说,他是扶余逆党的余孽,往小里说,我家主人也算是他的杀父仇人。芸夫人想当我家主人的侧室,身边可不能继续留着这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