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序几乎没怎么吃,只是给她剥着蟹肉,她面前的碗慢慢就被填成一座小山。
梁梦因到底是把家里的餐具给换了一套,其实也不算贵,不过是她亲自设计的花纹图纸,找了工作室制作的。
除此之外,公寓的布置打扮也和之前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原本冷色调的装潢布置,在无形间增添了许多暖色。
比如,在沙发上摆着的两只抱枕,粉色调的绒质布料,可爱的涂鸦形状,给白色的皮沙发加了些温馨的感觉。
来自女主人给这间房子带来的改变。
那套餐具其实在前几日离开前,梁梦因就已经换了。只不过梁梦因不在家这几日,陈时序没了回家吃饭的兴致,几乎都是加班忙到深夜,也没发现这事。
剥好几只螃蟹后,陈时序饶有兴致地拿起空盘子,视线在上面的花纹上流连了几圈,问了句:“你做的?”
虽然是在等待陈时序主动发现,但他突然这样问,还是让她呛了下:“算是吧。”
眼球转了一圈,又说:“我设计的,我找人做的,我花钱的。”
虽然刷的是他的卡。梁梦因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陈时序表情淡淡的,盯了许久那只盘子,应了一声“嗯”,然后轻轻放下盘子,见她表情有些不满,遂又补了一句:“很好看。”
勉强算是满意他的回答,梁梦因低头吃面,忽然又想起什么:“李叔这么大年纪了,还开店营业,是不是也太累了。”
陈时序没应声,黑眸暼过打包盒上印着的“李记”两个字,垂下眼帘,淡声说道:“李记已经停业很久了。”
四年时间,京城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家弄堂里的小店也同样逃不过盛衰转变。
李叔年纪大了,做不了这种精细的活儿了,再加上效益不好,小店也就关停了。
在梁梦因回国前一年。
“那你……”梁梦因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蟹钳,盈盈水眸中闪过一丝茫然,眼睫忽闪,视线也同样定在包装盒上印着的店名上,“那你在哪里买的?”
口味包装分明和原来的如出一辙。
她光顾过那家店很多次,每当她想起南城故乡的味道时,总会去李记全蟹馆。一来二往,她也和李叔熟络起来。前几次还经常拖着陈时序一同前往,后来他接任总裁职位后太忙了,便只有她一个人去。
梁梦因不记得一个人去吃饭算得上那张孤独等级表中的几级,但确实滋味不好受。
不过李叔时常在她用餐时来安抚她几句。
“我听说他是放弃了物理研究,进入集团从零开始的,其实转行不亚于重新开始一段新生命。进入未知的领域,意味着很大风险,倘若真的失败了,再回头也很难。”
这些梁梦因当然懂,她也明白嘉驰现在情况的严峻,已经在减少打扰他的频率。
“丫头,李叔也不是劝你要怎么去理解他。或许在这种特殊时期,你可以先稍稍对他降低一点要求。等他真的站稳脚跟之后,我们再把这个标准提上去。”
梁梦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那个时候,她没有在焦心陈时序忙碌而对她造成的忽视。
梁梦因只是在想,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吗?怎样才能减轻一点他的负担呢?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不打扰。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只是家庭背景上的,而是他们的未来方向上的。
她似乎并不能为他作出任何事业上的帮助,反而是她一直在索取。
各种方面上的索取。
从过去,到现在。
梁梦因忽然没了吃饭的兴致,手指间无意识地把弄着锋利的蟹钳,心下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找了之前的师妹。”陈时序拿起筷子搅动了一下她的面条,“快吃吧,不然面要坨了。”
“哦。”
梁梦因低头,神思游离,指间蜷紧,手里被她忘记的蟹钳突然刺破手指。
“啊……”
鲜红的血液顺着蟹钳滴下,红得刺眼。
在梁梦因还没察觉到疼的时候,陈时序已经拉起她去厨房冲洗。他的眉心拧得很紧,浓云铺满瞳底。
“你怎么……做点什么也不让人安心呢。”是担心又无奈的声音,和他那张向来冷淡的脸完全不适配的声音。
梁梦因后知后觉地感知到疼,想要缩手,被被陈时序攥得很紧。
“别动。”凛冽深沉的目光挪到她的面上,又是轻轻一声叹息,“一会儿给你擦点碘伏包一下。”
“哦。”梁梦因讷讷回声。
莫名的,刚刚凉水流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让她忍不住怀疑那蟹钳上是否带了什么感染病毒。
也是了。
爱情就是最大的感染病毒。
伤口包扎好,蟹粉面也凉透了,梁梦因意兴阑珊,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只乖巧地等待陈时序给她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