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拍拍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安抚道:“放心,爷不会放过他们的,已派人去捉拿了,到时候统统砍头。你闭上眼,睡一觉,马上就能到医馆了。”
摇摇头,她最关心的不是那两个恶人,“不,妾身是说那两个匪徒正追杀菱儿,爷一定要多派些人去,要将菱儿毫发无伤的救回来啊。”
“嗯。放心,那小丫头爷一定给你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冯元点点头,掀帘子朝轿外吩咐了一声。
他一诺千金,绿莺相信他,他说会救菱儿就一定会救。
刚要闭上眼,想起一事,冷不丁又睁开,她虚弱着道:“秋云,还有秋云,老爷将她带回来没有,不能让她孤零零留在山上,妾身要将她好好安葬。”
冯元莞尔:“你身边那小丫鬟没事,不过是伤了手臂,已被送去医治了,等她醒了你就能瞧见了。”
绿莺一喜,这却是没想到的,谢天谢地,秋云没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事了,她又撑着一口气说道:“还有那些死去的护卫,一个个都没有逃命,尽职尽责地保护我们,老爷一定要将他们好好收尸敛葬啊。”
见冯元都点头了,惦念的事情也说完,心事已了,绿莺一泄力,歪着脖子彻底跌入到黑暗中。
她这一昏,再醒来已是两日后了。
惊了胎,睡梦中,被春巧喂了几剂安胎药,母子都没甚么大碍。
悠悠转醒时,她还有些迷糊,待见到身旁只余春巧时,才猛地想起那场生死危机。
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睡了多久,菱儿和秋云呢?”
“姨娘受罪了,整整躺了两日两夜。”
春巧心疼道。那日见老爷将生死不知的姨娘抱回来,她差点没吓死,还以为姨娘又摔着了呢。
多亏虚惊一场,还有秋云姐也在屠刀下捡回一条命,真是让她欣慰,回道:“秋云在自己屋子里养伤呢。”
可提到另一人,却话头一转,凝重道:“菱儿她......”
绿莺心一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抓住她的胳膊追问道:“怎么,没寻到?”
她实在不敢往这方面想,没寻到意味着甚么,此时已经过去两个日夜了啊。
春巧咬唇,轻点了点头。
绿莺紧紧揪住被褥,提高声量:“那两个恶人抓住了么?问他们了么?”
“那山匪没抓到。”
春巧遗憾地摇头。
“老爷整座山都搜遍了,后来在后山北面发现一处断崖。断崖上有块碎布,正是从菱儿身上穿的肚兜上扯下来的。还有两匹马留下的脚印,老爷便猜测,那两个恶人打算侮辱菱儿。菱儿为保贞洁,便......跳崖了。”
不,绿莺不相信,她使劲儿摇头,坚决不信!
“不会的,菱儿不会死的,她说会回来的,会回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南方。”
泪盈满腮,她还在不住摇头,水珠儿顺着脸颊飞甩,点点滴滴落在被上、地上。
绿莺呆呆望着,笑指着那些被泪水飘洒处的湿迹,朝春巧道:“你看,下雨了。你知道么,南方最爱下雨了,那里梅雨季节,常年潮湿,我本最讨厌的,可若是菱儿去,我就决定不讨厌
了,即便没有风和日丽,雨打芭蕉也挺好看啊。”
摇摇头,她咬牙下了个决定,郑重道:“不,我不去荆州了,只要菱儿回来,我就带她去南方,那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山山水水多着呢,我带她去摘花、去划船、给她揪莲子吃,将来孩子认她做干娘。”
顿了顿,她忽然一改方才稳重,嘶声哽咽道:“她最想跟我去南方,可我却一再找借口推脱,还骗她说要鸿雁传书,可我其实哪里想过这些,我是打着此生都不会再见的念头,她却还说将来有机会要去南方瞧我。呜呜呜,我对不住她啊,我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玉菱儿了......”
春巧不住地劝,绿莺不停地哭,哭着哭着,便又睡了过去。
昏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正是晚膳的时候。
仰靠在床头,春巧将银勺探过来,绿莺摇头:“我不吃。”
脑子清醒了不少,她知道,哭没用,她要让那恶人绳之以法。
直起身子,她肃声道:“那两个人简直罪该万死!那山崖不是有马蹄印么,那顺着山路下来追查,怎么会抓不住那两个人呢?”
春巧将老爷事先交代好的话说给她听:“下山后就是官道了,没土没泥的,莫说马了,就算是马车的车辙引,也是留不下的。”
她有些不明白,这些老爷为何不亲口与姨娘说呢,姨娘睡了他才来瞧,醒了就立马说去忙公事,怎么跟躲债似的呢。
“那我妹妹就白死了?我要上山,我要去看看她。”
掀开被子,绿莺捂着肚子要下地,春巧连忙拦着,须臾她便出了汗,此时的身子虚得不成样子。
春巧摁住她,苦劝道:“姨娘啊,那里是万丈深渊啊,连尸首都没有,你能看见甚么呢?”
“我......”绿莺喉咙被堵住,哽得滞涩。
可她不甘心啊,那是她妹妹啊,不是旁的不相干之人啊。“我去看看那块布,也许不是她的呢,也许是别人的,谁说一定就是菱儿留下的?”
春巧叹气,转身拿过来一块绸缎,举到她面前,不忍多看,撇过头轻声道:“不用去了,那肚兜在这里。”
绿莺愣愣地接过那沾着土带着裂痕的绸缎,抖着手摩挲着,终于喃喃:“真的是她......”
这块小衣,还是她穿过的。因她身子丰润,与纤细的菱儿不同,菱儿必须将那细带系上好大一个蝴蝶结。此时这细带的绳结完好,却从根部被扯断,确实是菱儿的无疑。
将那布紧紧捏在手心里,绿莺咬着牙,高声质问:“那报官啊,顺天府衙们,那么多捕快呢,一定能抓到的。”
“姨娘,老爷没让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