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1 / 1)

“沈昭宁。”

“嗯?”

“晚上手机别关机了。”

沈昭宁愣了一下,点头,“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岁淮的这句提醒,沈昭宁误以为他有事要跟她讲,一整个晚上瞥了三四次手机,做题都不能专心。

最后一段英译汉被她放弃,她合上书,起身推开房间的窗户,手撑在窗沿静静看了会儿。

楼下有不少情侣在挽手散步,沈昭宁莫名想起陈阿姨的调侃,顺势想到在客厅那个不明缘由的吻,脸颊有些热,她探出头,任由晚风拂动两侧的头发。

来电铃声在此刻响起。

沈昭宁点开,是房东来问下个月是否确定不续租。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微微出神。

三天后,她就要搬过去和梁岁淮同住了。

明明一个月以前,他们还是在同学会上都说不了几句话的普通同学。

沈昭宁走回书桌旁,拉开最上面的ch0u屉,里面有一支银se打火机,旁边的烟是她上周回县城买的,塑封严实。

她伸手拿出打火机,手按着在桌面转圈儿,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晚梁岁淮靠在车边点烟的模样。

那天在ktv她鬼使神差地把包放回了桌面,听着一群人天南海北地吹嘘,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直到刘彦姝的电话打来。

沈昭宁躲去走廊尽头的yan台,手拢着听筒,接收了劈头盖脸地谩骂。

——“你又跑哪鬼混去了?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回来搭把手?就知道在外面野。”

明明出门前她是征求过她的同意的。

沈昭宁手抓着栏杆往下看,他们的包厢在七楼,因为恐高,她总有一种双脚腾空的错觉。

“我马上就回。”

“还回什么回?人都走了你知道回来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呼x1好像停了,只有心脏在狂跳,栏杆外面的马路一片漆黑安静,像无底黑洞,却有致命x1引力。沈昭宁看得出神。

电话那端刘彦姝撂下一句“si外边算了”就挂了电话。

沈昭宁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反应过来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捉住了她的手腕。

“沈昭宁!”

她这才惊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

穿着黑se西装的梁岁淮站在她眼前,表情隐在光影下,看不清。沈昭宁接着他的支撑,从台阶上跳下来,也没解释,“不好意思,站太久,脚有点麻了。”

她道过谢就要走。

“等一等。”

梁岁淮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她前面,挡住了她去路。

沈昭宁个子不矮,她站在原地疑惑地抬头,视线擦过他绷紧的下颔,同他对视。

“一起走吧。”梁岁淮顿了顿,“我方向感不太好。”

原来是迷路了。

沈昭宁表情微滞,半晌,“我带你过去吧。”

梁岁淮察觉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说:“你不进去了吗?”

“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嗯。”梁岁淮点了下头,跟着她,路过包厢时脚步却未停,“晚上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我正好回公司拿个东西,顺路。”见她面露迟疑,梁岁淮补充道。

但沈昭宁还是拒绝了,“我家离这不远,不用打车。”

梁岁淮被她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沈昭宁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过于冷淡,于是开口,“那你送我到楼下吧。”

ktv的楼下。

她走出两百米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提包还落在了包厢里,沈昭宁慌张地跑回去,在下楼时又撞见他。

旋转门前,梁岁淮脱下了外套,单手拎着,另只手正在拨弄一支打火机,火焰蹿上,点燃细长的烟头。他hanzhu,浓白的烟雾从喉咙溢出。

她忽然意识到,他应该不是有东西要回公司拿,而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沈昭宁放缓了脚步。

她走过去,叫了他的名字,“梁岁淮。”

后者几乎一愣,出于礼貌背过了手,“怎么又回来了?”

沈昭宁笑了一下,今晚唯一一次发自内心。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梁岁淮的电话在九点打来,沈昭宁关掉电视,接听,“喂?”

“睡了吗?”

沈昭宁说没有。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递过来,“那下楼,带你去个地方。”

沈昭宁瞥了眼窗外,边说边往房间走,“好,我先去换个衣服。”

“不急,你慢慢来。”

沈昭宁换好衣服,站在玄关处换鞋时,接到了刘彦姝的电话。

她撑着鞋柜,静静注视那串数字在屏幕上跃动,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胃也跟着ch0u搐。

过了十几秒,铃声终于停了。

紧接着通知栏就跳出一条短信提示,短短一句话,看得沈昭宁指尖都发颤。

【别以为不接电话就万事大吉了,我马上就到你租房子的地方,你给我等着。】

她不是害怕刘彦姝来这里闹。

沈昭宁深x1一口气,勉力定了定神,点开梁岁淮的微信对话框,摁下语音键——“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改天再见吧。”

她害怕这些不堪的场景,被他看见。

无关其他,正常人的正常羞耻心。

对面几乎是秒回。

梁岁淮:“怎么了?”

“就是生理期,肚子有些不舒服,总之,你先回去吧。”

等了两秒,对话框多出一个“好”字。

沈昭宁再次走去yan台,黑se的奔驰车车灯微闪,照破黑暗,驶出了小区。

她抓着栏杆,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平静地坐回沙发上,给刘彦姝回短信。

【你直接上来吧,我就在家。】

她甚至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沈昭宁记得三年级第一次上音乐课,老师教给他们的第一首歌是《鲁冰花》,极富情感的词曲和旋律,在老师的讲解和煽动下,班里的同学几乎哭倒一大片。

只有她把眼睛眨了又眨,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妈妈并不ai她。

沈昭宁没有锁门,外面可以直接推开。她听见鞋柜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听见拖鞋踩在地板上一步步靠近客厅中央的声音。沈昭宁没有回头,她用手狠狠拧了一下大腿,紧张感让她忽略了这段脚步声的不同。

“需要热水吗?”

沈昭宁一颗心又浮了起来,她惊讶地转过头,看见沙发后面的梁岁淮。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来了。梁岁淮抢先一步给出答案,“有点担心,所以上来看看。”

沈昭宁看着他,她把客厅的灯关了,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室内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只能看见他掩在bang球帽下面,绷紧的下颔。

在她的注视下,他平静地抛出下一句话。

威力不亚于朝她心底扔炸弹。

“我刚刚出小区的时候碰见你妈妈了。”

沈昭宁倏地睁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们,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我回答给她,她就走了。”

刘彦姝来找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要钱,更多是为了出气。那个在她眼里永远百依百顺的nv儿,生平第一次反抗她竟然还是在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上。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来自刘彦姝的言语攻击。

她不太相信她会因为梁岁淮简单的三两句话就一声不吭地回去。

但,既然他这样讲,她也不想再自撕伤口。

“我没什么事,你今晚要在这歇吗?”沈昭宁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十点多了。

梁岁淮弯下腰,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眉眼垂下,“不了,你早点休息。”

这个距离沈昭宁能透过他敞开的卫衣领口,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白皙的脖颈。

不得不承认,梁岁淮长得很帅。

他和青春期那些热衷于服饰发型的男同学不一样,永远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可即使是宽松的校服也能被他穿得格外合身,肩膀平直,落拓g净。

是简单又难以忽视的帅。

虽然这个认知她很早之前就有,只是今年,尤其今天,在意识中无限复拓,加深了印象。

“梁岁淮。”她在黑暗里轻声叫他。

梁岁淮心脏颤了颤,他压着不太稳的呼x1,问:“怎么了?”

“我想知道。”沈昭宁顿了顿,她看见他抬起头,和她目光相接,“你为什么要同意和我结婚?”

或许,可以给我一条评论吗大哭

2015年,春。

由于父亲梁绍平工作变动的缘故,梁岁淮被迫从省会州市转学到滨县一中读书。

开学前一周的饭桌上,继母徐若仪再次因为孩子的事情和梁绍平大吵一架。

甚至完全不顾及梁岁淮还在家里,花瓶酒盏砸了一地。一件件旧账翻出来,指着梁绍平的鼻子骂。连过来劝说的保姆也被徐若仪厉声训斥到不敢再言语。

梁岁淮听得心烦,拿了外套就走出门。

他不是第一次来滨县,小时候吴敏和梁绍平工作忙不过来,寒暑假就会把他送到外公外婆家。老年人惯会溺ai孩子,外公外婆带着他把附近的公园、游乐场、海洋馆等小朋友喜欢的地方几乎逛了个遍。

逛累了回家的途中,还会专门绕路去小区楼下的超市给他买各种零食。

那时候小区的基础设施还不像现在这么完善,他至今记得超市门口的路灯是坏掉的,外公总会提前掏出手电筒,给他照明。

可惜,外公外婆早已不在,至于那片小区……

梁岁淮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

原先靠近保安室的便利店被拆掉了,新增了绿化,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几棵柳树。

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气息,地面卷起尘土,脚边飘过几个黑se红se的食品塑料袋,扬在半空中打转。他在小区门前看了很久,忽然很想喝点酒。

马路对面的超市还挂着营业的牌子,梁岁淮看了眼,穿过马路,踏了进去。

他从货架上取过两瓶啤酒,单手拎过,压在收银台,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百元的纸币,淡声,“结账。”

他听见指节落在键盘上的敲打声,重复了数十秒,收银员抬起头,声音隐隐透着歉意,“不好意思,可能没有足够找您的零钱。要不等我们老板回来再找您?”

梁岁淮抿了下唇,心里像深秋裹着沙砾吹来的风,g燥,烦闷。

他拿起那两瓶啤酒,转身就走,“不用找了。”

刚走到门外,收银员就叫住了他。

“等等。”

梁岁淮顿住,转头,借着店内的灯光看清她的模样。很简单的白t,白皙的脸上嵌着jg致的五官,脸上并不是他见惯的商场销售员般刻意的程序化微笑。她g唇,笑意盈盈地把钱塞给了他,“我请你喝吧。”

梁岁淮有些微怔,他没有接那张纸币,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用,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似乎对他的回应早有应对,nv孩收回钱,说了句等等,转身跑回店里在笔记本上匆匆记了几个字。出来时手里拿着瓶用他一样的啤酒。

“那我给你记账上了,明天你再来,我找给你。”

见他不说话,她指了指店门口印着大大的百事可乐logo的桌子,说,“在这喝完再走吧,不然一会儿要下雨了。”

说话间,又起了风。

天se一瞬间暗下来,看着像晚上点钟。

确实要下雨。

“你不信?”nv孩把啤酒放到了桌面上,自顾自坐下,“虽然我不是文科生,但是一些天气规律还是熟悉得很。”

“没不信。”

话音刚落,耳边就炸开“哗啦啦”的声响。

真下雨了。

势头还不小。

梁岁淮收回脚步,刚坐下,手里的啤酒瓶就被人轻轻碰了下,微微抖动。

“以酒会友。我叫沈昭宁,昭然若揭的昭,安宁的宁。你呢?”nv孩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梁岁淮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也不太喜欢交友。

但在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次投来时,他还是开了口,“梁岁淮。”

那天他们没有待太久,雨一停,店老板就回来了,沈昭宁也到了下班时间,她挥了挥手,跟他说再见。

可是,再见,她却忘了他。

梁岁淮再见到沈昭宁,是高二下学期开学。

滨县一中作为重点高中,即使是理科班,男nv生b例也极其协调。与大众刻板印象不同的是,常年占据班级前几名的,都是nv同学。

江斌作为班主任,也向来一视同仁。

新学期每个班都要去对面行政楼领取教材,江斌大手一挥,安排了座位前两排的同学去领。

“同桌两两一组,快去快回。”

随着班主任的一声令下,前排的同学哀怨着走出教室,靠讲台位置很快空出一大片。只有沈昭宁坐在位置上张望半天才起身。

江斌刚要说什么,眼睛看向沈昭宁旁边一片空荡的课桌,顿时想起杨嘉述请假的事。于是手指略往后一抬,刚放下书包的梁岁淮就成了那个替补。

梁岁淮跟在沈昭宁的身后,穿过长廊,一路走到行政楼。二楼大厅的地板上,排满一地的课本。

去领书的每组学生大概分了三摞书,每摞都有十几本,分量不轻。

沈昭宁看了眼地面的书,正准备像其他组同学那样,公平分配。手指刚g住中间那摞书的扎带,身后就有一道黑影压过来,旁边的两摞书被人拎起。

梁岁淮一手拎过一捆,站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儿。

沈昭宁抱着一摞书,目光落在他被扎带勒红的指节上,迟疑道:“要不还是分我一部分吧?”

梁岁淮嘴唇动了动,正要拒绝就听见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声音。

张扬的,穿过人群。

“沈昭宁!”

他眯起眼睛,远远看去一眼。

是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与周围满是蓝白相间校服不同。男生穿了件黑se的t恤,带着顶红sebang球帽,只是往那一站,就打眼得让人难以忽视。

男生在沈昭宁扭过头那刻就加快了脚步,他走上前,朝她伸手,“给我吧。”

沈昭宁没动,两人僵持着。

梁岁淮不动声se收回视线,刚转身,就听见她吩咐着对那个男孩子说,“你去拿他手里的那份吧,正好一人一份。”

男生似乎笑了一下,“成!你说什么都成。”

说完就跑到梁岁淮面前,伸手拦了他一下,“同学给我吧。”

梁岁淮望着他,没动。

后者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稍稍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同学,不劳烦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活儿。”

说话间沈昭宁也跟了上来,她抱着书,漂亮的眼睛里不掺一丝杂质,“没事的同学,你就给他吧。”

梁岁淮松了手。

第二次碰面,是在学校门口的打印店。

工作人员捂着肚子去厕所,临走前拜托梁岁淮帮他看下电脑。

梁岁淮把打印出来的试题册用订书机订好,顺手放在一旁。视线落在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上,忽然身边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

余光里闪进一抹青绿se,“欸?好像就是这个。”

梁岁淮没有回头,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低声,“你要打印这个吗?”

“对!”

他把自己刚发过去的文档点开,选中后打印。

打印机嗡嗡响动起来,几十页的纸张,没那么快。

“你可以坐在那边等。”梁岁淮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

沈昭宁闻声一愣,很快摇头,“不用,我站在这等就行。”

梁岁淮不再说话。

没多会儿,嗡嗡的响动停止了,沈昭宁抱着小册子推开门,门帘上的铃铛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又过去十几分钟,工作人员还没回来,梁岁淮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快要上课了。

铃铛声在此时又响起来,他下意识抬眼,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咧开嘴,冲他笑了一下,走近,用手指了指怀里的试题册,“好像打错了,封页上的名字是什么梁岁淮。”

梁岁淮上下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过椅子,“刚没注意,我给你重打吧。”

“没事,就重新打一份封面就好了,我发给你。”说着就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好了,我发你了。麻烦啦。”

梁岁淮刚准备开口说,“都是同学,不用这样客气。”就听见她翻着打印好的纸页,小声的嘀咕,“梁岁淮?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他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沈昭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梁岁淮。”

梁岁淮仿佛如梦初醒,“嗯?”

“我是问,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

“那你呢?”

他手撑着沙发,微微垂首,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你为什么要选择跟我求婚?”

梁岁淮顿了顿,“仅仅是为了借钱和迁出户口吗?”

沈昭宁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

具t的原因她当初已经说的非常详尽了。

虽然概括起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两点。

很长很长的沉默。长到沈昭宁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自己没有听清,所以导致对话中断。

她张了张嘴,总觉得好像漏掉些什么。

最后的沉默还是由梁岁淮打破,“公司还有事,你明天要是准备搬家,打我助理电话就行。”

说罢,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沈昭宁的微信里收到一串数字。

一直到晚上临睡前沈昭宁整理书桌看见被她放在ch0u屉里的结婚证,才猛然想起自己漏掉的东西是什么。

那天在咖啡厅,她表达完自己的诉求后,也没抱多大希望他会同意。

咖啡表层的拉花被她用勺子搅散,沈昭宁低着头,良久才听见梁岁淮的回应。

“如果仅仅是为了迁出户口,不只有结婚这一个办法。如果是借钱的话,更没有这个必要了,你说个数字,我现在就可以打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路过的两位年轻nv孩一直有意无意朝他们投来视线。

办法确实不止这一个。

但她没有更多时间去实践其他办法了。

沈昭宁眸se暗了暗,目光落在梁岁淮搭在桌面的手臂上。咖啡厅没有开空调,他脱下了外套,衬衫的袖口挽起到小臂,露出冷白的腕骨。

沈昭宁感觉自己似乎被蛊惑住,顺着那条手臂一路往上,视线越过他凸出的喉结和冷y的下颔,直直看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所以,还有别的理由吗?”

“我可能会喜欢你,算吗?”

沈昭宁搬去静园的第一天,梁岁淮并不在家。

她的行李不太多,在家里阿姨和司机的帮助下,很快就收拾七七八八了。

等人都退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沈昭宁一个人。她坐在沙发边缓了会儿,这才找回被疲惫带走的好奇心。

目光在卧室里扫量了一圈,发现,除了拉开的窗帘位置透出了些微弱的亮光进来之外,整个房间都暗得可怕。

不是采光不好的暗,是装饰上带给人的感觉。

所有的陈设都是以黑灰的冷se调为主。

她视线游走两秒后,落到了面前暗红se的书桌上。

桌面很整齐,除了一支钢笔外,就是靠角落叠放的几份文件夹。没有相框也没有花瓶,毫无装饰。

倒也蛮符合梁岁淮这个人的风格。

漠然,理x。

沈昭宁站起身把自己的一堆瓶瓶罐罐一gu脑儿掏出来,抱去浴室旁边的柜子,一一排开,把原主人仅有的两瓶护肤品都挤去了角落。她看了眼,不太好意思的又往一旁挪了挪。

衣服有专门的衣帽间去归置,摆放好这堆小罐子,现在只剩她的一些资料文件了。

沈昭宁左右找了找,视线在书桌旁边的保险柜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

这大概就是影视剧中那些总裁们用来放什么重要文件的位置吧。

沈昭宁为这莫名冒出的想法g起了嘴角,不由感叹,自己言情果然是没少看。

最后,她还是随手把文件袋放在了桌面上,打算等梁岁淮回来再寻找合适的地方去存放。

做完这些,沈昭宁抱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因为不熟悉开关设置,加上思绪总是胡乱飘荡,她洗得很慢。

出来时,窗户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

沈昭宁一只脚刚踏进卧室,突然想起手机还落在了里面,又转头回去拿。

不过半小时没看消息,微信对话框里就堆满了黎沐瑶的吐槽。

【我真是服了!】

【你猜猜看我今天在医院碰见谁了?】

【真他爹的冤家路窄啊】

【啊啊啊啊沈昭宁你去哪了啊?快回消息】

【快回!】

沈昭宁一边消化这些文字内容,一边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刚在洗澡。”

顿了顿,“你碰见谁了?”

【林瑞yan……】

前男友。

沈昭宁八卦的心终于被g了起来。

她摁下语音键,“他什么时候……诶……”

因为太专注忘记看路,沈昭宁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撞上了正从房间出来的人。

后者又高又瘦,布料下面的身t却很结实,猛然相撞,对方纹丝不动,沈昭宁却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儿摔倒。

梁岁淮一把抓住了她,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周围。

沈昭宁捂着撞疼的额头抬眼,对上一双黑得透亮的眼睛。

应该是刚回到家,梁岁淮身上还是非常正式的西装,他面se很沉,眉头紧皱在一起。

“你回来了?”

沈昭宁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熄灭屏幕,跟他了个招呼。

梁岁淮视线擦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错开,嗯了一声后,转身进了房间。

沈昭宁正好想问他文件一般放在哪里,边跟上他边问出了口。

梁岁淮背对着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密码是0312。”

沈昭宁点了点头,手刚碰到桌面的文件,忽然被双有力的手臂捉住,两人对视了一秒,梁岁淮神se平静地看着她,“我帮你放吧。”

沈昭宁还愣着神,梁岁淮就顺势ch0u走了她手中的文件袋,接着补充,“吹风机在浴室第二层的柜子里,你去吹下头发,以免感冒。”

“哦。”

目送她走出房间,梁岁淮手撑着保险柜,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他蹲下,长指弯曲,熟练地输入数字。

伴随咔哒一声,柜门敞开,露出里面的铁盒和红se证件。

梁岁淮顿了顿,把带有沈昭宁身份信息的文件袋叠放在了上面。

然后推门踏进另一端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反复数次,似乎才压下心头的颤动。

——

求评论!

2015年,3月。

春季多雨水,在持续放晴了三天后,滨县开始跟上全国雨水大cha0。细密的雨像节奏紧凑的鼓点,三两分钟地面就sh濡一片。

这天是周末,梁绍平接到上级通知赶回单位开会,家里只剩徐若仪和梁岁淮两人。

话不投机,徐若仪抱着她养的b熊犬去了二楼。

梁岁淮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后也觉得无聊,拿上伞准备去附近的咖啡店打发时间。

可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店门上挂着不营业的牌子。

他又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无处可去。

一声鸣笛打断了梁岁淮的思绪。

他因此停在了一家书店的门前,店门口的把手上用红se绳子系了串铃铛,随风吹响。

似乎是命运的指引。

迟疑了两秒,梁岁淮收了伞,踏进了那家书店。

因为吴敏工作x质的缘故,他从小就被要求看了许多书。古代现代、国内国外的名着都有过涉猎。此刻,梁岁淮站在外国文学的书架前,被一本初译版的《高老头》x1引住目光。

他伸手取下书,还未翻动几页,耳边就传来一道很低的讶异声。

“这里竟然有这本!”

梁岁淮动作一顿,循声抬眸,和说话人目光相撞。

沈昭宁也因此认出他,“新来的同学?”

他点了下头,视线扫过一旁的书架,他手里的是最后一本,于是问,“你要借这本吗?”

沈昭宁摇了摇头,刚要开口,想到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出纸和笔。伴随一阵笔尖摩擦纸面的“唰唰”声,梁岁淮知道了要传达的意思。

上面清秀的字迹写道:【这本我已经看过好几遍啦,你借走吧,蛮好看的还。】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把那句“其实我也看过”给压了回去。然后靠近,ch0u走她手里的笔,低头在纸页上写——“谢谢推荐,我会认真看的。”

他们的文字并排在一起。

各有特se。

梁岁淮鬼使神差地停顿了两秒,才把笔还回去。

他最后还是没有借那本书。

同样的故事,他从不会读第二遍。但走出书店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昭宁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此时她正托着腮,坐在朋友身边翻看一本漫画书。

许是看到特别jg彩的部分,她张大嘴巴,推了推好友的胳膊。但好友并没有给予她回应,她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又翻了两页,然后g起嘴角,沉浸在书里,笑起来。

梁岁淮看了好一会儿,莫名想要反悔,他于是重新推开店门。

借书时填写表单,梁岁淮摁亮手机,屏幕上显示当天是北京时间三月十二日。

也没有刻意记,但这个数字就是像烙在了他的脑海里,擦不掉,反而经过岁月的层层洗礼,历久弥新。

沈昭宁吹完头发出来,发现梁岁淮正站在二楼的客厅中间,手里夹着一支烟,猩红的一个火点。

听见脚步声,男人掐了烟,目光落在她用来挽起头发的小猪抓夹上,轻轻笑了下。

“挺可ai。”

沈昭宁闻言0了0那个抓夹,礼貌着回应了句,“谢谢。”

梁岁淮没再说话,他将烟头扔进垃圾桶,缓步朝她走来。

沈昭宁莫名紧张起来,两只手像突然不认识彼此一般,胡乱且僵y地交织在一起。随着梁岁淮的靠近,她又闻到了烟草味,b刚刚在房间门口,更甚。

心脏怦怦乱跳的同时,也下意识皱了下眉。

这点细微的变化被梁岁淮捕捉到,他咳嗽一声,解释,“最近公司有个项目出了些问题,所以压力大了点。”

沈昭宁不明白他讲这话的意思,正琢磨着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就听见沉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不会ch0u了。”

——

私密马赛,明天双更。

大家如果喜欢这个故事可以多多评论吗?单机真的很打击热情大哭

最后,晚安!祝大家做个好梦

沈昭宁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她无所适从的目光落在他平直的肩膀。

静默片刻后开口,“不用,我有时候也会ch0u烟。”

她又想起那天在酒店,她折返回去拿包,和他在大厅碰到的情景。

当时,心情极度低落的她还找他要了一支烟。

梁岁淮也默契地记起。

极轻的笑意从唇边滑过,他点了点头,然后丢下句“等我一下”就转身进了房间。

两分钟后,梁岁淮拿着个蓝se的丝绒盒走出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澄澈,“手给我。”

沈昭宁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伸出了手。直到右手的无名指被覆上一圈冰凉的触感,她低头看了眼,才发现他在给她戴戒指。

他的掌心很热,同戒指带来的微薄凉意相b,甚至可以称得上灼烧。

尺寸大小正合适。

沈昭宁看着那枚戒指,眨了眨眼睛。

虽然这段婚姻开始的并不算美好,也几乎没有ai情做支撑,但是在此刻,她还是从心底涌现出一种名为激动的情绪。

沈昭宁弯了下嘴角,然后摊开掌心,“那我也给你戴上吧,另一枚呢?”

梁岁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拿着丝绒盒的指节一寸寸收紧,“不用。”

沈昭宁疑惑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他已经戴好了。

好吧。

有人b她先进入已婚的状态。

思绪还没来得及往更深处扩散,楼下阿姨就朝他们打招呼,说可以下来吃饭了。

他们并肩走下楼,面对面落座。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在阿姨离开后,空荡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时,沈昭宁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她绞尽脑汁在思考要不要用什么话题打破这份令她不自在的沉默。

梁岁淮率先开了口。

“我上次问你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昭宁知道他说的是工作的事,搁下叉子,思考着。

梁岁淮也没有催她,端起桌面的水杯,抿了一口,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我去试试吧。”

反正,去哪都是一样。梁岁淮也说过不会利用职务之便让她抢占别人的机会。那就试试吧。

“好。”梁岁淮说,“那明天你把简历给我,我拿给人事。”

似乎是想到那天的承诺,他顿了顿,补充,“或者你自己投电子版也行。”

沈昭宁倒是不在意发什么形式的简历,她当下只想找份工作,让自己忙起来。于是点头,“行。”

饭后梁岁淮去书房处理白天剩下的工作,沈昭宁抱着电脑在客厅完善简历。

毕业三年,除了实打实的从教经历,她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花了两个月拿到了catti的二级证书,最近也在忙着准备更高一级的考试。

加上大学时就通过的专四专八和英语相关的专业考试以及各种奖学金证书,她还做过一些翻译兼职。虽然可能做不到同声传译,但基本的翻译水平还是有的。

同梁岁淮所说的试试,也不是一时兴起。

盛安作为燕南最大的私人企业,不管是工资待遇还是工作环境,都十分令人满意。在和梁岁淮重逢前,她就有过投递简历的想法。

做完简历又和黎沐瑶聊了会儿天。

微信里,黎沐瑶口若悬河,如果言语可以杀si人的话,林瑞yan此时已经si一百次了。

沈昭宁被她逗笑几次,忍不住附和着,“有的前任可以用来怀念,有的,只适合悼念。”

她手指飞快在键盘上跳跃,突然迸发出的金句让沈昭宁收获满屏的大拇指。

【黎沐瑶:那采访一下我们宁姐,您觉得杨嘉述这位前男友是适合怀念还是适合悼念呢?】

沈昭宁望着屏幕上出现的名字,心口没来由疼了一下。

他属于第三种,适合忘记。

沈昭宁高中时最喜欢的一部电影里有段很出名的台词——“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g0u,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杨嘉述算得上她乏味且单调的前二十五年人生中,那个如彩虹一般的人。

“沈昭宁,我宁愿从未认识你。”

但,彩虹易逝。

她根本抓不住也留不下。

分开时杨嘉述眼底的复杂情绪和撂出的狠话,几乎把她打击到崩溃。

沈昭宁没有回答,她抱着电脑,神se有些放空。

忽然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梁岁淮端着牛n从沙发背面走过来,沈昭宁下意识合上了屏幕,啪嗒一声,在空荡且安静的客厅,略显突兀。

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牛n递给过来。

“助眠。”

沈昭宁接过,温热的感触似乎通过指尖一点点传渡到血ye深处,紧接着身边的位置就陷下去一角。她不太确定刚刚和黎沐瑶的对话有没有被他看见,如果没看见当然好,如果看见了,她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毕竟,他们现在是夫妻。

她在心里斟酌着措辞,那边梁岁淮若无其事地拉开了面前的柜子,“这里有很多影片,你要看吗?”

沈昭宁心里想着事情,随手指了张棕se的盒子,“就这个吧。”

她没有注意到梁岁淮微变的脸se和眼底一晃而过的失落。

直到冗长的前奏结束,屏幕上显示出片名,沈昭宁才感知到后知后觉的尴尬。

“不是,我刚看错了。我是想选那张红se的。”

她试图补救,但梁岁淮说,“放都放了,看看吧。”

灯光熄灭,周遭一切都变得昏暗,只有荧幕里泛出些幽冷光线。

剧情很俗套,讲述了一段失恋后邂逅真ai的故事。

沈昭宁看到一半就开始跑神,余光里梁岁淮也在频繁看手机。

沈昭宁率先打破沉默,“你还记得咱们高中班主任吗?”

梁岁淮滑动网页的手指停下,透过镜片反s的微光看她,“记得,怎么了?”

“我前两天碰见他了。”

“嗯。”

“准确说我在离他两百米的位置就看见他了,但还是没躲开。”

“怎么会?我记得你跑步不是挺快的?”

印象中沈昭宁还拿过校运会八百米长跑冠军。

沈昭宁搁下手里的杯子,无奈道:“因为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妈也看见他了。老远就挥手跟他打招呼。”

“不过这不是我真正想说的。”梁岁淮看着她,挑眉。

“我想说的是,他竟然也变成了一个秃头大叔。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物理组的高领之花啊。”

梁岁淮捕捉到关键词,重复,“高岭之花?”

“就是他以前很ai穿高领的毛衣,我们班同学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你不知道吗?”

梁岁淮是半道转学去一中的,但是他好歹也是江斌的课代表,沈昭宁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也知道。

“好吧。”她抓过一只靠枕,手肘撑在上面,托腮看他,“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我们班的其他八卦?”

“你可以说说看。”梁岁淮说。

沈昭宁试探着抛出一个,“其实班长喜欢过语文课代表。”

梁岁淮在脑海里搜索了下对应的面孔,确实没有太深的印象,于是轻轻摇头。

“那崔莺和许志安呢?你知道吗?”

梁岁淮扯了扯嘴角。

沈昭宁深叹他果然一直游离在班级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努力调动着自己关于高中的记忆,一一讲给了他。梁岁淮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抛出两个问题。

有了前面这些铺垫,后面的坦白变得理所当然。

沈昭宁顿了顿,开口:“其实我高中也有喜欢的人。”

“虽然你可能不太感兴趣,也不太了解,但我觉得……”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知道。”

梁岁淮打断了她的话。

他见过她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在人声鼎沸的舞台,在夏风徐徐的跑道,在隔着一条过道的教室……在生活的边边角角。

“那你呢?你高中有喜欢的人吗?”沈昭宁问。

梁岁淮摘下眼镜,电影正放到最末尾,抒情的音乐响起。他听见ean在耳边唱《好久不见》。

高中。

那些无数次刻意放缓的脚步里,他都曾期待——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有。”

他看着她,说。

窗帘被风鼓动,布料摩擦窸窣作响,像飘扬的旗帜,也像这静谧的空间里,梁岁淮抛空的心。

——

双更合一,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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