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枚行将放弃的“棋子”,如何从局面中杀出一条生路?
赵都安从未指望过大人物的仁慈,亦或运气,他所能依靠的,只有最大限度,利用已有的情报和手段,完成这次翻盘。
昨日进宫时,恰逢女帝与相国商谈,而后又得知了“改稻为桑”策略的后续变化。
赵都安从中得出两条关键的信息:
第一,女帝与以李彦辅为代表的“江南士族”组成的党派,正在进行一场博弈。
李党先是在淮水推动“试点”,搞砸后,李彦辅通过翰林院一名翰林的口,提出“以改兼赈”的法子。
实际上,却是在以国事,为自己背后的利益集团捞取好处。
第二,女帝对此心知肚明,且登基后,便一直在打压李党。
那么问题就很清楚了,如何讨取领导欢心?
老吏朱逵说的很明白: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
所以,赵都安从一开始,便意识到,自己“戴罪立功”的关键,不是功劳的“大小”,而是这份功劳,女帝是否急需!
商品的价格,由供需关系决定……这是赵都安读书时再熟悉不过的概念。
所以,当他后来在白马监,看到宁安县子的邀请函时,注意到,其要搭救的那个关押在刑部的官员,乃是“江南士族”出身后,便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只要将这件贿赂案子,与李彦辅联系起来。
那么,便是足以攻讦相国,从而敲打李党的一个借口。
而女帝应该会很喜欢这個借口。
这个方案当然并不完美,因为原主对朝堂了解的匮乏,赵都安的很多判断,只能依靠猜测和前世的经验。
但他没有制定“完美”计划的时间!
只能赌一赌!
……
“使君……在说笑?”
乌篷船内,冯举如遭重击,脸色霎时间白了,只觉好似有无数钢针,刺入脊椎骨。
他?检举当朝相国?疯了?
哪怕在最荒诞的梦里,他都不敢想这剧情。
赵都安平静道:“冯大人在怕?”
废话……得罪相国,你是要我死啊,谁能不怕?……冯举摇头道:
“非是本官畏惧,实则此事与相国全无关系,说出去谁会信?”
赵都安反问:
“没关系吗?冯主事与刑部大牢里那位同年,不是江南士子?”
冯举忙撇清关系:
“江南读书风气重,朝中官员许多都出自南方,但本官又不是相国的人啊。”
他是真冤枉,朝堂党派划分又特么不是按地域来的,哪能开地图炮,划定成分啊。
“但其他人可未必这样想,”赵都安理所当然道:
“同为江南宗族子弟,又同朝为官,犯了事,求到相国门上很合理吧?”
他继续道:
“但相国何等身份,岂会为这等小事脏了手,甚至都懒得亲自见你们,最多交代底下人,或者帮你指条路,很合理吧?”
赵都安又道:
“你受到指点,通过王显,来贿赂我,我乃陛下的人,与相国表面上毫无关系,我来办事最稳妥安全,这很合理吧?”
冯举目瞪口呆。
三个“很合理”,直接编造了个莫须有的剧本出来。
他脸色难看,冷声说道:
“使君这是逼迫我攀咬诬陷相国……岂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若不依你,你将我行贿之事捅出,按律法,本官最多脱了这身官袍,回乡提早养老去。
但若攀咬相国大人……相国的金身最多稍微沾染些灰尘,回头我怕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觉得有些可笑。
难道这个女帝裙下小白脸,会天真以为,掌握了把柄,就能胁迫自己?
是丢官,还是丢命,这很难选吗?
“冯主事是这样想的吗?”赵都安故作失望道:
“我原以为,伱是个聪明人。”
“什么意思?”冯举皱起眉头。
赵都安平静说道:
“所以,你以为,我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所以莫名其妙地去攀咬李彦辅?”
“这……”
冯举语塞,这的确有些不合逻辑。
方才惊怒之下,未曾深思,赵都安没道理与相国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