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一太爷登时便要发难,却发现周娉婷也不是一个人,旁边还跟着江自流与江夫人,他冷哼一声,道:“已被逐出家门之女,怎可擅入祠堂?”
“这位老丈说笑了。”江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丈夫是言官之首,她也是京中出了名的不好惹,当即便反击了回去。“周家开祠堂立嗣这事,难道身为御史大夫的拙夫不能做个见证么?若是有人欺负孤女,也好在女帝面前参他一本,请女帝为之做主。”
“你……”周十一太爷还要说话,旁边一人已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十一太爷,谁见证不是见证?多个人免得反悔,十六娘,你且看看我家炘儿,他今年才三岁,已经能识上百个大字了,将来必定是个好的!”
说着便把一个胖墩墩的幼儿往前推,孩子咚的一声摔在地砖上,登时哇的一声仰头大哭起来。
“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旁边一人冷哼道,“我家炫儿就不一样了,十六娘,你看看我家炫儿,这才叫虎头虎脑的有福之相!”
边说边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推了出来,那孩子含着手指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人,忽然嘿嘿一笑,嘴角滑下一串口涎。
周娉婷只是不语,双手拢在孝服袖中,目光在两个男孩身上一扫而过。
这样子仿佛是不满意,却也不打算拒绝,周氏族人便个个大胆起来,一个个不住的往前拥挤,纷纷叫道:“十六娘,你看看我家孩子!我家孩子最好!”
人群涌来,周娉婷被撞得不住后退,几乎摔倒。江夫人只看得眼红心急,边试图挤到周娉婷身边,边叫道:“你们做什么?快别挤了!仔细伤了我妹妹!”
一直被挤到了大堂的柱子边,周娉婷才哑声叫道:“六叔祖?”
周六太爷满意地看着她,就是要她被众人逼得毫无招架之力,让她不得不依靠他这个族长,他家才有胜算。紫檀木拐杖狠狠地在地面上顿了几声,周六太爷厉喝道:“都挤什么?这是周氏祠堂,不是菜市口牙婆之所!”
他到底是族长,在族中颇有威严,众族人不敢再挤,只好停下。周六太爷走来,众人也只好让出一条路。
“十六丫头。”周六太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些,“如此吵吵嚷嚷也不是个事,依我看,既然我是族长,那还是从我这一支挑选嗣子吧。沣儿。”
周沣忙抱了人走来。
周六太爷指着周炜道:“这是我嫡孙炜儿,已经上了家塾,我看将来也是能成器,撑得起这周家一片天的。过继的契约我也写好了,你趁早按下手印,杜太守与江御史也在,一并画押做个见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一切妥当。”
众人一看,周炜胖乎乎的小手里还拿着张契约纸,上边白纸黑字都写好了,只等画押,登时各个恨不得拍大腿,后悔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怎么就没想到早写好契约带来呢?
当中也有人不愿六太爷一家独吞硕果的,但六太爷乃是族长,这过继契约若是没有族长的画押,也是不成的。一时周氏族人忍气吞声,不敢言语,只能恨恨地看着周六太爷。
周六太爷便在众人嫉妒愤恨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叫道:“十六丫头?”
“六太爷。”周娉婷平静道,“恕十六娘不敢从命。”
竟是不敢,而非不愿。
周六太爷先是一愣,随即冷下脸色,阴沉道:“你说什么?你竟敢不从?你可知任何过继契约,都得经过族长的画押才能算数?”
“十六娘知道,但……十六娘确实不敢从命。”周娉婷缓缓道,“因为,我爹爹早在许多年前,便立下了继承血脉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