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挺委屈的,他不想教孩子学好吗?每次下狠心逼儿子下地,或者责骂儿子几句重话,老伴马上会跳起来象母老虎一般跟他急!“你咋能这样对待儿子?难道不是你生的么?”老天爷!女人上纲上线还真是有天赋,唉!他摇摇头。
看着越来越肥的十几头猪,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数十亩地每年的收成除了交租,本就吃不完,老伴又如此节俭,加上这些肥猪,卖了之后为儿子娶上一门好媳妇,盖上一栋体面的新房绰绰有余。他和老伴儿都老了,能为儿子做到这些也该知足了。
至于儿子以后咋样,到时候老俩口眼睛一闭,啥都不知道,也不用管了!做完这些回到厨房,老伴已经把早饭端上桌,热气腾腾的,殷勤地给他递筷子端咸菜,她的脸上已经乌云转晴,老头子叫得挺亲热。老太太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向都是这样,每次气过,对他还是很好的。老太太先没忙着吃。
而是将几只烤熟的红薯放在碗里,小心地将烤焦的外皮撕掉。嗅着那股香味儿,老头子不禁抽抽鼻子“孩子他娘,那孩子尚未起床,你何必现在就剥皮?那样凉得快。”
老太太皱皱眉,有些担心地说道:“他爹,你去看看那孩子,昨夜他赶了那么长的夜路,可别着了风寒。”
“你以为谁家的孩子都像俺们本儿那么娇气啊?呵呵!”老太太猛地瞪他一眼!老头子猛省自己又犯了错误,可不能在她面前数落儿子的不是,要说也只能由她来说的,忙转过话头“为了姐姐生病,他便连夜摸黑赶去探视,真是个好孩子!若是”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道:“可不是!一看这孩子我就打心眼儿里喜欢,既礼貌又懂事,手脚也勤快,还老帮着俺家做事,不过怎么看都不象爱睡懒觉的人呀,老头子还是快去看看人家吧,这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怪可怜的!”
老头子起身来到偏房门外,轻轻敲了敲“孩子,起床了么?”里面少年答道:“老大爷,还没呢,有些不舒服,您请进!”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老头子仔细看看少年的脸色,果然有些潮红,忙关切地道:“孩子,是否昨晚中了风寒?”伸手到他额头上摸了摸,果然有点烫。
他忙将少年扶回炕上躺下“孩子,你好好歇着,我马上到附近溧阳镇上去给你抓药。”无月其实是在装病,他还得在老人家里待上一天,入夜之后才方便行动。
然而昨夜他明明说过急着要去探视姐姐,无缘无故地又不走了,岂非难以自圆其说?此刻见老人家如此热心,竟要去为他抓药,很是过意不去,忙道:“老大爷,我没事,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您不用去抓药!”
“那怎么行?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注意身体,到了俺这年纪,你才知道厉害。”言罢匆匆而去。老太太获悉之后,连饭都顾不得吃完,赶紧到鸡窝里抓了一只老母鸡,掏了三个鸡蛋,重新烧水煮了荷包蛋,端到无月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下。
他未曾想到这一装病,竟害得两位老人家为他如此着急,侍候得如此热心,看着老太太一头白发,眼中满是关切和慈爱,心中既内疚又感动!可无论他怎么说,老太太还是坚持着杀掉了那只老母鸡,为他炖鸡汤滋补身子。
若是他知道,老太太养的这些鸡鸭,包括下的鸡蛋和鸭蛋,两位老人家从未舍得吃,不知他又该做何感想?待得中午老太太又一口一口地喂他喝鸡汤,吃鸡肉时,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叫老太太自己也吃,她死活不肯,他便抢过筷子,将一大块鸡肉硬塞进老太太嘴里,又握住碗硬喂她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心中稍安。
看着老太太离去时有些佝偻的背影,他不禁感慨万千,原来浓浓的亲情,竟是隐藏在这些看似普通的人家。要说起来。
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也不少,然而他知道,那都是有原因的,要么出于功利,要么因为相爱,可他与两位老人素昧平生,这样的关怀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联想到三乡镇四合居酒楼中市侩的掌柜、俗不可耐的老板娘和那几个出卖他们的奸诈地痞,不禁感叹世间百态,什么样的人都有。老头子直到下午才匆匆赶回,山路不好走,他年纪又大了,不敢骑驴,怕摔下山坡。
这一个来回可把他累得够呛,下地松土也耽误了,可看到老伴儿赞许的目光,他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老太太喂他喝药时,药汁很苦,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不仅因为装病,更因为他不能辜负这片好意,待得喝下一碗之后,回味却很甜。
从两位老人相互对视时无比默契的眼神之中,他感受到一种相依相偎大半生后深深的挚爱,虽不比痴情男女间的缠绵悱恻,却更加浓郁醇厚、醉人如酒,脑际不禁闪过灵缇劳作时的身影。
若干年以后,她是否也会变得如此唠唠叨叨,却处处显现出对老伴儿和孩子的热爱?她看着孙子的眼神,是否就像现在老太太看他那般和蔼可亲?灵缇的形象越来越清晰,有种想和她亲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