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楼,到了房间门口。房门正敞着,抬眼就能看到裴元瑾戴着赤龙王,坐在桌边,怡然自得地煮着茶。
鱼熊兼偷偷退后半步,云老暗骂没出息,只好主动开口:“不知二位还有何见教?”
傅希言正在给傅贵贵喂肉干,头也不回地说:“云老的行李还在屋里,我不知道哪些要紧,也不好帮忙……”
话音未落,云老已经一个箭步冲进来,飞快地收起了挂在窗台边一条班半干不湿的犊鼻裈,还有另一边窗台的亵衣。
云老没有徒子徒孙,手头又不富裕,出门在外,不免要亲自洗衣服,晾衣服。这是一件私密的事,也是一件日常的事,所以他刚刚才会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来。
鱼熊兼看他一把年纪,还要用两条“不利索的”腿脚满屋乱跑,怪心酸的,忍不住走进屋里,杵在那里为他助阵。
云老要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怕是已经一口老血吐出来,仰天呐喊:“瓜皮,你死不死啊!”等他手忙脚乱地把衣服一股脑儿塞进包袱里,鱼熊兼已经在傅希言的招呼下,坐在桌边喝起茶来。
傅希言还招呼他:“云老,一起啊。”
云老撩开耳边慌乱落下鬓发,仰头道:“客气了,不必!”
裴元瑾淡然道:“云中碑,七楼帮的三帮主。”
云老停住脚步,语气不善地问:“裴少主是想赶尽杀绝吗?”
裴元瑾摇头:“当年七楼作乱,你和六帮主身上还算干净。”
云老愤怒地说:“可你们当初还是杀了老六!”因为理念相近,当初在七楼帮时,他和老六关系最好。
裴元瑾叹气:“这件事我父亲说过。是误会,谁会想到他选择代替贵派五帮主出战呢?五帮主如今也在南虞吧?”
七楼帮五、六楼主是对双胞胎,只有帮内熟悉的人能分辨出来,储仙宫显然不在此列。
云老脸上流露出怨毒之色:“没错。每年清明我还会去看看他,为他上三炷香。”这其中发生的纠葛,不足为外人道,他也没打算解释。
裴元瑾说:“你若回北周,储仙宫不会阻拦,你何必趟这浑水?”
云老道:“回去仰储仙宫鼻息吗?呵呵,不管老六怎么想,他终究是死在你父亲的手中,这笔账我总要讨回来吧?”
傅希言异常热心地说:“裴宫主在府君山,要是你找不
到地方,我给你画张地图,要是你怕进不了门,我帮你写封推荐信。”
云老恨恨地瞪着裴元瑾:“父债子还,裴雄极不在,找你也可以。”
裴元瑾想了想:“其实,当初动手杀老六的是谭长恭谭长老。”
傅希言接话:“谭长老的儿子叫谭不拘。”
云老气得头发都拱起来了,看着像炸毛的狮子头:“东拉西扯这么多,裴少主是怕了吗?”
傅希言抢答:“我家元瑾念旧。到了你这样的年纪,都是见一面少一面,现在多说几句,以后回忆起来,能多点素材。”
云老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像是在隐忍着咳嗽,又像是要发出冷笑却因为某种原因憋住了。他狠狠地瞪了坐在凳子上看热闹的鱼熊兼一眼,转身往外走,这才发现门竟然不知何时关上了,脸顿时变了色,愤怒地看向裴元瑾,说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这是什么意思?”
“呃。”傅希言站起来,对鱼熊兼说,“云老这把年纪,难道还会开门吗?还不帮云老把门打开,时间久了,云老被门吓坏了怎么办?”
鱼熊兼已经喝完了茶,闻声忙不迭就去把门拉开了。
……
云老抱着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鱼熊兼不敢逗留,忙跟着跑了出去。
楼下的众人并未散去,而是竖着耳朵聆听楼上的动静,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跑下来。
“怎么样?”
“叫你上去说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云老不好意思说自己上去收衣服,正要敷衍过去,鱼熊兼这二五仔已经把他底裤都抖搂干净了,还不忘为他打抱不平:“云老衣服都没干呢!”
“你给我闭嘴。”云老忍不住打断。
“只说这些吗?”其他人明显不太相信。
鱼熊兼说:“裴少主好像认识云老,说云老随时可以去北周。”
这话是没错,可是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不免让人遐想,不敢有心无心,煽风点火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云老瞪着他,新仇旧恨相加,是要动手的样子了。
鱼熊兼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但云老已经一掌拍出。他到底是客栈有数的强者,只是这一掌,掀起的气浪便要将客栈席卷了一般。
鱼熊兼狼狈逃过,想去别人后面躲着,可此时又有谁愿意站出来为他得罪强者。别说是不相干的人,便是北山派其他人也在四处走避。
傅希言开着门听着楼下动静,对裴元瑾道:“这年轻人,是个人才。”
混乱很快平息。
鱼熊兼中了几掌,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嘴巴鼻孔齐齐流血,看着甚是吓人。
“都是武林同道,还请云老留几分颜面。”带着鱼熊兼出来的北山派长老苦苦哀求,“这小子从小就脑子不好,不会说话,并非有意得罪云老。何况,他不久之后,就要去岭南,若是交不出人,不好向何掌门交代。”
云老原本打了几掌已经出了气,闻言脸色又难看起来:“你是拿何思羽压我?”
一提到何思羽三个字,整个客栈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总是容易让人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