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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博再一次拒绝了韩诺瑾的提议,他大笑着抱着韩诺瑾,脸埋在他的颈间,嘿嘿地说:“我都被你操熟了,还试什么?你想找老公了?等我走了以后……”

“不做就算了。”韩诺瑾抽动嘴角打断了欧阳博的话,一股裹挟着怒意的烦躁从胸膛中弥漫开,他默默地穿上睡衣裤,屏了下气息,改变了话题,“你饿不饿?我们可以叫点宵夜,这附近有烧烤、海鲜粥,茶点也有,要吗?”

欧阳博懒洋洋地侧躺着,眯眼望着韩诺瑾:“这里你的地盘,我当然是客随主便。”

主人热情奉上的主菜却不留情面地拒绝,这是哪门子的“客随主便”——韩诺瑾腹诽着取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随便下单了一点东西。

他是真感到迷惑,从、

韩诺瑾在始终不曾真正安静过的急诊部病房陪了欧阳博整整一晚,他的情绪虽然一直在爆发边缘徘徊,然而身处医院的认知与欧阳博头上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伤痛,铸成了牢不可破的理智闸门,无处发泄的潮水只能转而向内,冲击韩诺瑾的五脏六腑,让他通宵忐忑,周身难受,稍一闭眼,似睡非睡中,又会突然惊悸醒来。

探身端详欧阳博沉睡中依然紧皱的双眉,不过数日不见便已经憔悴不堪、下巴一片黑青的脸,韩诺瑾只觉得心脏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这种情绪他并不完全陌生,作为朱诺琳女士的哥哥,韩诺瑾曾有过为了保护妹妹而与几个大孩子缠斗至满街打滚的童年经历,他现在的心情,跟久违的那种奋不顾身的保护欲非常相似,遗憾切肤之痛激发的狠戾战意,却愣是没有一个对象。

只不过,与朱诺琳那是兄妹间的是血亲天性,对欧阳博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他如今看着欧阳博,大脑会时不时地闪现出毫无理性、荒诞不经的念头:如果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欧阳博就好了。

好个屁!

欧阳博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韩诺瑾头疼,他该拿这样的欧阳博……上过床睡过觉却连对方什么来路一概不清楚的熟悉的陌生人怎么办?

欧阳博连伤带累,一直到天亮才睁开眼,韩诺瑾站在床边,俯视着他:“一会儿医生再给你检查一遍,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走了。”

无声点了点头,欧阳博从床上坐起,不由自主地摸向头上的伤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韩诺瑾盯着欧阳博,随即叹了口气:“很痛吗?”

“……我的平板被抢了。”欧阳博的表情有些呆滞,声音比昨晚更粗粝,像是生了锈的铁器。

韩诺瑾一愣,这才想起似乎没看到欧阳博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包:“你遇到抢包的了?在哪里?”

欧阳博却没有马上回答他,把脸埋进了掌心。

韩诺瑾注视着欧阳博微微发颤的背脊,愈发地不知所措与焦躁难安。

那平板里是韩诺瑾平时创作作画的工具,一定存入了大量的作品,如果没有备份的话,那确实足以让人发疯抓狂,可是韩诺瑾却有种无法解释的直觉,欧阳博的痛苦失态里,藏着什么更加深沉的东西,并不仅仅是被抢夺被打伤而已。

他想安慰欧阳博,却又像被施了静默咒语,思绪千丝万缕,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接下来的一通检查,除了与医护人员的交谈,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直到项目全部结束,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医院大门,韩诺瑾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欧阳博:“你去哪里?我送你——要不要去报警?你平板里要是装有自动云盘备份软件的话,应该全都能找回来的,有吗,书生?”

欧阳博依然像是没有回魂,怔怔地回视着韩诺瑾。

此时此刻,韩诺瑾心头的困惑迷茫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它任何一种情绪,眼前的欧阳博,跟他认识了一年多快两年的那个温柔开朗,志同道合快乐地作“黄色废料”的伙伴,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被夺舍了?被附身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人格变异,韩诺瑾知道大脑受伤病变也可能导致整个人的个性产生颠覆性的扭曲——

可……

轻微脑震荡有这么颠覆性的后果吗?

就这么瞅着原本习惯的躯壳下似乎置换了个灵魂,感觉实在是糟糕,更不幸的是,这个新灵魂还一改昔日谈笑风生,变得沉默寡言,能点头摇头的,就不肯说话。

比如现在,欧阳博点了点头,但神情间依然恍惚与无措,韩诺瑾只能猜测他这大概是回应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无可奈何中,韩诺瑾只能叹了口气,拉着欧阳博的手腕,带着他到马路对面的停车场,上了车。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回家吧。

欧阳博没有反抗,只是一路呆滞,浑身散发着让韩诺瑾只想把油门踩死的憋闷。

到家之后,韩诺瑾推着魂不守舍的欧阳博先去洗澡,他则打开电脑收发工作邮件,今天肯定是不会去公司了,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

完成了以后,他又将欧阳博的外套拿来,拍拍口袋,掏出了手机,手机的保护皮套是带翻盖的,恰好翻开,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火车票,韩诺瑾没忍住好奇,抽出来一看,时间是今天早上的,已经过点了,而目的地,则令他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那是韩诺瑾听说过名字的海边小城,靠渔业和旅游业支撑,欧阳博的工作调动怎么会跑偏到那个地方去?

虽然说只需要有网络和工具,地点不是问题……

韩诺瑾将火车票塞回皮套中,默默地决定,等一下一定要抓着欧阳博问个清楚不可。

去他的“成年人交往的尺度分寸”,他不懂,也不想懂,太过有礼貌太过在乎教养只能把自己活活憋死。

再说……那是书生,在床上一起摸爬滚打纠缠了一年多的人,身体上已经亲密无间到曾经融为一体,现在再来计较社交距离是不是有点荒谬。

韩诺瑾瘫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三分钟之内就进入了浅眠。

没有了时间概念,但某种被窥探的不适,催逼韩诺瑾睁开沉重黏连的眼皮,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亲切的脸,他重新合眼,含含糊糊地嘟囔:“书生……你还好不……”

“不太好。”

韩诺瑾听着欧阳博一声轻叹,他有些意外,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翻身坐起,只见旁边的欧阳博带着沐浴后的香味,苦笑着凝视着他。

“头还疼?”

“……葱生,唉,我没想到会在临走时候欠你……”欧阳博用手虚虚地碰了碰头上的伤,又一次苦笑,“早知道我就不去管那个闲事了。”

“欠”这个字让韩诺瑾微微扬了扬嘴角,他用掌心搓着脸,有意拖长了腔调地笑:“既然知道欠我,就该给我个交代,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我这不明不白了一晚上,担心得不得了啊。”

欧阳博垂下了视线。

“你该不是欠了高利贷吧?连夜跑路?”

“不是。我只是……累了。”欧阳博看着韩诺瑾,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辞了工作退了房,离开这里……昨晚我是想着干脆在车站过一夜,没想到……”

“碰上了闲事?”韩诺瑾听到车站过夜,便有了隐约的猜测。

果然欧阳博干瘪地讲出了路见不平的经历,当晚他在车站大候车厅过夜,目睹两个醉汉在纠缠一个单身带着大行李包的年轻女孩,他一时冲动地上前阻拦,结果就是身无分文地被送去医院——“我好像是昏迷了一阵子,别人打的报警电话……还好手机没丢,就是连累了你。”

他有些怅然地把话说完,倏然又自顾自地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喃喃自语:“人算不如天算,还真的是。”

“你工作这些年,连千把块都没存下来?”韩诺瑾迅速地提取出了有用的信息:无业无住处,无存款,妥妥一实打实的流浪汉。

“……两天前不是,现在是。我……把钱都给我家里人了,反正我也用不上。”欧阳博笑了笑,笑容里有挥之不去的苦涩,“所以我说人算不如天算么。”

“用不上?”韩诺瑾挑眉,这话他听得格外别扭。

但欧阳博却很快地岔开了话题,他瞅着韩诺瑾,为难地挠了挠眉角,有些尴尬地笑道:“葱生,你……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我得买个能作画的新平板,这样才能最快地还你钱。”

韩诺瑾满口答应下来,见欧阳博松了口气,他笑着又说:“哪,我作为你的债主,担心没有固定住处的你赖账跑路,是很正常的对不对?”

欧阳博抬起眼,唇角微微扬着。

“你得住我这。”韩诺瑾命令。

“好。”欧阳博回答得很爽快,眼睛弯着,“我可以帮你搞卫生,还可以……”

“跟我睡。”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笑出了白牙。

韩诺瑾摸着欧阳博的脸颊,他刚才把人塞进浴室的时候还丢了个一次性的刮胡刀,欧阳博从善如流地清理好了自己的脸面,察觉到这一点,韩诺瑾不觉凑前,在欧阳博嘴上一亲,欣喜像突然膨胀的气球一般鼓鼓地填满了他的胸腔,从欧阳博皮肤上传来的真实温度通过指尖,一路雀跃进来,像是什么神秘的物质,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

“如果不是我现在很困,而你又伤到了头,需要多休息,我现在就想和你滚到床上去。”

“我没关系,也洗过了澡。”欧阳博说,很是真诚。

韩诺瑾轻笑,揽过欧阳博:“那我也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去睡——等起来再出去买平板怎么样?”

身体很应景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视线瞬间朦胧了起来,欧阳博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模糊起来,但他的轻声苦笑韩诺瑾却听得很清楚:“诺瑾,唉……你为什么对我好呢……”

韩诺瑾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原以为这种程度的回血至少沉睡两小时,抓过手机一瞅,居然只过了四十分钟。

他见卧室内没有欧阳博的身影,忙起身走向客厅,地起来到他身边,堂而皇之地望向电脑屏幕——

他的心脏在看清画面之后不争气地加倍用力地紧跳了几下,化身为重锤,狠狠地砸向他的胸膛,他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画面内容的关系,还要叠加上刚才无意间察觉到的欧阳博恍神的微笑。

不需要精通微表情,直觉就能让韩诺瑾读懂欧阳博溢出的怀恋,那温柔的浅笑,与电脑里这幅画中夏日傍晚无比契合,依然是欧阳博清新明丽的风格,霞光万丈,遥远的海平线上犹挂着一点夕阳的余影,通向远方的台阶上,一前一后,是两个背对着画面,正在前行的少年,少年们穿戴很是平常,背心短裤,踩着拖鞋,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脸,但韩诺瑾却莫名地清楚,这画中的两人,其中一定有欧阳博。

再次细看,两个少年的动作各有不同,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小地侧身,似乎想要转回来与后面的伙伴交谈,但他一只脚却向前伸出,也没有回头,手上更没有任何动作;后面那一个则上身前倾,手臂也向着前方伸出,似乎是要拉住伙伴的手,韩诺瑾反客为主地抓过鼠标,把图画放大,只见俩少年的手挨着很近,但画者确实没让它们连在一起。

眨了眨眼,韩诺瑾龇牙笑问欧阳博:“这里面哪个是你啊?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欧阳博愣了愣,马上也咧开了嘴:“说什么呢,这又不是照片,哪来的我啊。”

“是吗?”韩诺瑾挑了挑眉,想再试探一下,转念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就算欧阳博身怀秘密,又关他什么事呢?

人家也不是他真媳妇。

“葱生?”

“啊?”韩诺瑾回过神来,看欧阳博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胸口顿时泛出些许五味杂陈的味道,他抬手滑向欧阳博的脸,锁着他的视线,轻笑着说,“书生,这段时间好好给我当媳妇,行不?”

欧阳博咳了两声:“那我可不可以不叫你老公?”

快乐。

韩诺瑾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人生会有那么一天,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而快乐到每天出门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地微笑。

“金屋藏娇”的感觉真是妙极、妙极。

要知道,韩诺瑾打小就更喜欢独处而非聚众热闹,绝不是人际交往技能欠缺导致人缘不好,肤白如雪眉目如画的形象加上一张甜甜的嘴巴让他在人群中很吃得开,他的聪明也分了部分在感知以及应对别人的情绪上,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能让老奶奶忍不住牵着手当亲孙子的好青年——然而,与表面的游刃有余不同,与人打交道对韩诺瑾来说,是要消耗内外能量的,即便亲如父母手足,都不例外,他坚持离家另住,也是为了独享空间时间而不被任何意外打扰。

但欧阳博这个意外却与“打扰”这个负面词汇毫不相干。

并不是因为欧阳博能与自己做爱,事实上因为担心欧阳博的伤,韩诺瑾这两天一直婉拒欧阳博的主动要求,他不希望欧阳博认为自己是另有所图才施以援手。

这种感觉新奇且纯粹,如果再早几年,韩诺瑾甚至可能会认为自己爱上了欧阳博。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他们仍然不过两条暂时同行的小船,随波逐流后,各自漂泊向不同的方向,就欧阳博的情况来说,分别的那一天并不遥远。

到周末时,父母强势来袭,韩诺瑾无能阻止,硬着头皮请欧阳博继续帮忙周旋,欧阳博一笑应允之外,还苦口婆心地教育起韩诺瑾:人生能有疼爱且尊重自己的双亲,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在这点上葱生你已经可算是“天选之子”,要珍惜才好,等自己离开以后,还是认认真真找个固定的伴侣,让父母安心才好。

韩诺瑾把欧阳博的话扭了几扭完全变了方向后入耳,嘿嘿笑着表示,亲生父母那是当然要孝顺的,麻烦在找个跟自己一道孝顺的。

欧阳博没接他的话,只是虚拳在他肩头轻轻一捶。

于是周六就在家族大团圆中忙碌完毕,这回朱诺琳也带上了准备结婚的男朋友,诸人发现欧阳博头上无法掩饰的伤自然是一番的嘘寒问暖,韩诺瑾不无骄傲地替腼腆浅笑的欧阳博一阵吹嘘,把他也不大清楚详情的“英雄救美”事件讲述得绘声绘色,犹如评书,听得全家全神贯注,朱诺琳为此还特地把午宴上的大菜炖土鸡的两条鸡腿都分给了欧阳博:“欧阳哥,你太勇敢了!必须得补补营养……不过你为什么大半夜去车站啊?出差吗?我哥也真是的,那时候怎么不陪着你?”

欧阳博看着碗里大树杈一样的俩鸡腿,微微抽了抽嘴角,瞥了韩诺瑾一眼,旋即向朱诺琳笑:“嗯,临时有事……是我没让你哥送,小琳,你不觉得我比你哥更强壮些?”

朱诺琳兴趣盎然,笑盈盈地睨向相挨坐着的韩诺瑾与欧阳博,靠近了用蚊蚋的音量发问:“所以欧阳哥,你俩到底那个……谁在上面?”

韩诺瑾哈哈一笑,转向未来妹夫,表情肃杀:“你还想要老婆吗?”

未来妹夫忙不迭地作势要去朱诺琳的嘴,朱诺琳偏头一躲,狠狠瞪了过去,没大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韩家父母则依然与欧阳博家长里短,韩诺瑾听着欧阳博应付自如的回答,瞄着他脸上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之前欧阳博曾提及的“钱都给了家里人”的这事来。

按照欧阳博的说法,他是父母双亡,韩诺瑾无意探究他的伤心过往,点到为止,但是这事细细想来,其实怎么也不大对劲。

什么样的“家里人”能让欧阳博把全部积蓄倾囊相赠,连千把块应急的钱都没有?

到了晚上,欧阳博抱着崭新的平板准备开始工作时,给他泡上了一杯咖啡的韩诺瑾没能忍住好奇,故意凑上前扫了眼凌乱的草稿,开口问:“书生,你这次的工作能有多少收入?”

“怎么了?担心我还不起债?”欧阳博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笑着反问。

“不是……”韩诺瑾咧开嘴,“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把自己闹得这么身无分文的,跟个落难王公似的。”

欧阳博的笑容不减,也没有答话,只是拿着马克杯斜瞅着韩诺瑾,韩诺瑾等了好一会儿,识趣地低笑起来,摊了摊手:“好吧,你不想说。”

“你乖乖等我四十分钟好不好?我弄个框架就去陪你——今晚,你可以了吧?”

“……你真没事了?”

欧阳博笑出了声来:“我伤的是头又不是那,早没事了。”

韩诺瑾挑眉:“话不是那么说,欲望可是犹脑子控制的,你要不是真想,那就算了,别搞得我乘人之危似的。”

他话里有一丝丝赌气的意思,欧阳博听出来了,朝韩诺瑾眨了眨眼,尖着嗓子像剧里的公公般叫了一声:“老公……”

“去你大爷的!”韩诺瑾拍着桌子笑骂,欧阳博眯着眼,恢复了平常的口吻,温和地说:“葱生,你等等我,好不好?”

韩诺瑾抿了抿嘴,丢下句“别太久”转身回了卧室。

他不是不期待和欧阳博的床笫狂欢,但是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互相打炮而已,隐身在单面玻璃外的书生,莫名地让韩诺瑾心神不宁。

尝试着打开了游戏,玩了一小会就因为心不在焉而意兴阑珊,韩诺瑾抓了抓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本人就很讨厌工作时被打扰,当然也不想现在去自讨没趣,心念转了转,索性换上了一套运动服来次夜跑。

韩诺瑾曾经养成过夜跑的习惯,每天晚上从小区跑到江边再折返,不到五公里的距离,恰到好处。

他也没去打扰欧阳博,下到小区做了做热身运动,拔腿就跑。

考虑到约定时间,韩诺瑾有意加快了速度,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一开大门,有些意外地看见欧阳博正坐在客厅,正直面着他,两人视线一接触,欧阳博便站起身来,笑着问:“那么好兴致去锻炼?就不怕等下没体力了?”

“你忙完了?”

“……静不下心,干脆放下了,结果被你放了鸽子。”欧阳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他看向韩诺瑾,“你要不要洗澡?”

韩诺瑾被欧阳博的笑脸整得心神一荡,凑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嗯,再等我一下。”

他拿好衣服进了浴室,刚利落地脱干净,花洒还没来得及打开,欧阳博便大大方方地推开浴室门走了进来。

“怎么?要鸳鸯浴?”韩诺瑾挑眉?

“不好吗?两只公鸳鸯泡一起好看。”欧阳博抬手做了个鸟嘴的姿势。

韩诺瑾不禁笑出声,上前一把拽住欧阳博的手,果断地解开他的裤头,掌心裹住半软半硬的器物,欧阳博气息一紧,韩诺瑾趁机亲上了他的嘴唇:“来吧,小鸟儿……”

欧阳博眯了眯眼,没二话地张臂就抱住了韩诺瑾。

两人不一会儿便齐齐赤身裸体地滚进洒落的的温水中,韩诺瑾捧着欧阳博的脸笑:“像不像在雨里疯?”

“哪有这种温度的雨。”欧阳博回答的同时将韩诺瑾压在了墙壁之间,他滚烫的唇热切地在韩诺瑾的脸上移动,身体也在用力地压过来,无形中禁锢着韩诺瑾,急促的气息喷在韩诺瑾的颈项间,韩诺瑾试图去亲欧阳博的嘴,没想到对方却快速地移动到了他的喉结处,有些力道地咬了一口,他脱口低呼,欧阳博改咬为舔,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疼痛的地方。

“书生,你……”

将“好像有点不一样”的话咽了回去,韩诺瑾直觉这种时候不要试图使用理性,那将会彻彻底底地煞风景,欧阳博的主动让他感到了刺激,这就足够了——

配合得分开了腿,让欧阳博可以更顺利地挤进他的空间,韩诺瑾咽了口唾沫,湿润着发痒的喉咙:“要不要我转过身去?”

欧阳博没有应声,韩诺瑾感到他的身体微微地一僵,心中顿时打起了鼓来,他抬起腿,大腿内侧摩擦着欧阳博的肌肤,有意将语调调至情欲满档:“那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说话间他紧贴着欧阳博,手掌抚摸向欧阳博的结实弹性十足的臀部,鼠蹊处故意晃着撞上欧阳博的小腹。

“葱生……”水汽氤氲中,欧阳博的脸也笼罩在一种难以辨明的朦胧之中,韩诺瑾看不懂他眼眸中闪烁的光,他听着欧阳博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再一次地吻上了那依然甜美灼人的唇。

“没关系的,”透过水声,犹能清楚地听见两人各自的心跳,韩诺瑾的掌心轻轻揉压着欧阳博的胸口,没用太大的力气便引着欧阳博靠墙而立,他凝视着欧阳博,“什么姿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

欧阳博闭了闭眼,随即笑容轻佻放荡,他揽上韩诺瑾的脖子:“我很愿意,小鸟儿,再不干,我俩的蛋估计都得煮熟了。”

韩诺瑾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意识到欧阳博不在床上,登时睡意烟消云散,立刻弹起,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的落地灯亮着,韩诺瑾打眼就看到欧阳博半靠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毯子,手里捧着本书,他当然听到了声音,抬头诧异地看向韩诺瑾:“你怎么起来了?”

“你怎么不睡觉?”

韩诺瑾的声音有些粗粝,他的情绪管理能力因着刚才的惊魂而急剧下降,“干嘛跑客厅来?要看书不会在房间里看?”

欧阳博放下书,站起身来走到韩诺瑾身边,轻轻抱了抱他,柔声道:“我睡不着,怕吵到你。”

温柔的态度消弭了韩诺瑾莫名其妙滋长的怒意,他回拍了拍欧阳博肩头,倏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

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节奏,韩诺瑾苦笑了一声:“怎么?刚刚还不够你累?以前在酒店里你好像也没失眠过啊。”

欧阳博笑了笑:“大概因为这里是你家,我有些兴奋过度了。”

韩诺瑾亲了欧阳博一口,拉着他坐回沙发,目光落到欧阳博刚刚在看的书上面,那是他自己的一本书,是一家享誉国际的动画制作公司前财务总监以公司的发展轨迹为蓝本写的非虚构类作品,他有些意外地觑着欧阳博:“你居然对这类书也感兴趣?”

“……我对书都感兴趣。”欧阳博拿起毯子往韩诺瑾身上包,“而且他写得很有意思,看看传说中的总监们怎么做事,怎么把公司运营到上市,蛮新鲜的。”

韩诺瑾顺势裹着毯子就往欧阳博身上倒,既然欧阳博没有离开,睡意又重新爬进了意识:“我以为你只对不那么现实的东西感兴趣。”

“哈?”

“、

韩诺瑾对欧阳博那句“不知道拿你怎么办”略有领悟,是在又一夜昏天暗地地纵情纵性之后,他餍足而疲惫,早早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从沉睡中缓缓浮起,意识微仰,韩诺瑾在未睁开眼时便觉察到身边的欧阳博依然清醒,他没有移动身体,只是悄悄地将眼皮眯开了一缝。

光从外界溜了进来,连带刺激启动了他全身的各种感觉。

有只手在轻柔地抚摸着侧躺的他。

从他的脖颈,到肩头,那不属于自己的体热,安安静静地游移到他心口的位置,覆盖于其上。

韩诺瑾生怕对方发现他心跳的加重,而推测出他已经醒来,从而终止了这一次的探索。

他努力保持着纹丝不动,直到蓦然感到脸上摩擦着炽热,那是欧阳博的脸颊贴了过来。

呼吸的潮湿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从韩诺瑾的肌肤渗透进身体里,迅疾地点燃了他心头的火焰,他暗中咬紧下唇,完全清醒,正在盘算着是不是不再装睡发动突袭,欧阳博的身体已经小心翼翼地黏了上来,呼吸声渐重,同时,韩诺瑾也不意外地留意到了欧阳博下身的生理反应。

坚硬,火热,蓄势待发。

韩诺瑾的躁动刹那攀上巅峰,然而,就在他忍无可忍的前一瞬,耳畔又似有若无地飘过一声轻叹,所有的热浪转瞬而逝,毫不留情地离去,在他的满心困惑中,他听见欧阳博下床、进浴室,韩诺瑾起身,呆呆地望着关上的浴室门,不多一会儿,从里面接连传来马桶的下水声和花洒淋浴的声音。

为什么?

有一刻韩诺瑾有种撞开浴室,将赤裸的欧阳博按到墙上逼问的冲动——他对自己肯定是有感觉的,但这趁着入睡的时候才做贼一样来“吃豆腐”的行为算什么?

更让人冒火的是,做贼也罢了,偷还不全偷,莫名其妙又偃旗息鼓。

归根结底还是他魅力不够,不能吸引欧阳博犯下忘乎所以的“罪过”么?

韩诺瑾睡意全消,可他一时又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行事吊诡的欧阳博,上一回的经验告诉他,这个话题似乎是欧阳博的禁忌,他还不想在黎明未至的时候与共度良宵的伴侣进行这般艰难的交涉。

于是当听见的水声停下,韩诺瑾默默地呼出口气,怀揣着满肚子的狐疑憋闷,躺回床上合眼装睡。

浴室门轻轻地打开,几乎听不见脚步声,逐渐靠近的湿热水汽让韩诺瑾的心脏不明缘由地一抽,他不禁蹙起了眉,随即他便感到眉间触上一块温软。

猜到那该是欧阳博的唇,韩诺瑾的心脏又是一跳。

但欧阳博依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他退开,慢慢地、轻轻地,躺在了韩诺瑾身边。

这意外的夜半插曲后,韩诺瑾更加用心地观察起欧阳博与他的相处模式来,他发现,欧阳博从不拒绝求欢,就跟过去酒店时期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韩诺瑾主导的每一回合床笫嬉戏中……

然而……

他几乎从不主动,甚至在一两次韩诺瑾试图将他推向上方时,又巧妙地在韩诺瑾意乱情迷时重新将他拱到上位。

这着实让韩诺瑾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直觉已经强烈到不是猜测,而是“知道”欧阳博并非纯0了,可自己为什么就是诱惑不动他呢?

细究起来,这也是韩诺瑾头一次为了鱼水之欢中的体位问题犯难,他本来对这种鸡毛蒜皮是无所谓的,只是、

韩诺瑾专心地品味着、

起初韩诺谨对欧阳博所谓的“技术”是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屑,他不信。

一个打认识起就在他身下喘息的人,一个最初的性爱还带着些许生涩感的人,一个……那个地方并不见得比自己伟大的男人,哪来的狂妄说出那样的话?

性技可是实操能力,理论知识那只是纸上谈兵,谁还能靠着光读课本就学会开挖掘机?

但当解放了的欧阳博手掌抚摸上他的胸口时,心脏冷不丁地“噗通”一跳,韩诺谨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体内的炽热感倏然飙高,电流一般流窜了全身。

他们曾经的床笫嬉戏中也试过欧阳博在上方主动吞入他,韩诺谨并不觉得从下往上的角度有多么新鲜,这不是纯粹的角度问题。

是欧阳博的眼神。

像要将他融化入怀的眼神,韩诺谨从没有见过的眼神,当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欧阳博所珍惜的错觉。

这难道就是欧阳博不愿上自己的理由?

即便是单纯的打炮,他也会不由自主地代入恋人的身份,然后展现出这般让人心悸的模样吗?

韩诺谨有些难耐地挪开了目光,不能再看下去了,那温柔的眼瞳分明是深井,溺进去的话,后果严重,他不希望欧阳博觉察出他的异样,就顺势侧头,舔上欧阳博抚在他唇角的手指,舌尖颤颤地滑过指腹,他有意地闭眼轻笑:“不要那么多前戏,书生,猛一点。”

欧阳博俯下了身,嘴唇贴着他的耳际,滚烫的气息吹拂过来:“照我的节奏来。”

“……”韩诺谨的话堵在了喉间,欧阳博的另一只手从他的裆下滑过,潜进了后方,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正在进入的地方试探,韩诺谨配合地抬起腰,一条腿缠上了欧阳博,这无声的邀约,诚意十足了。

但欧阳博还是没有因此“战神”附体,他悠然自若地舔着韩诺谨的唇,缓缓地退行到胸口的位置,叼住了韩诺谨左胸的红珠,轻轻一咬,在韩诺谨忍不住惊喘一声的同时,从喉间泻出了低笑:“诺谨,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白的男人。”

“你不是早知道了嘛……”韩诺谨有些难耐地扭了扭身体,他很想要,强烈的欲望让他极度渴望将欧阳博掀翻在地,狂操不止,但他不能功亏一篑,既然欧阳博将抱他……咳,插入他这种事搞得那么有仪式感,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全力地去配合。

“是知道,不过以前要说你白皙到像个公主,似乎有些不太妥帖。”欧阳博换到了韩诺谨的右胸,没有咬,含在嘴里,湿热灵活的唇或碾或扫,一阵接一阵的酥麻从全身各处渗入骨髓,当欧阳博的手指终于探入了自己的身体时,韩诺谨一鼓作气地将欧阳博的坚挺握在了掌中,指腹轻擦着头冠柔软处,听着欧阳博猛然倒吸口冷气,他笑得邪恶:“还不动真格的?我看你能忍多久。”

欧阳博抬起头,鼻尖抵住韩诺谨的,两个人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像要到达燃点:“看着我,诺谨。”

“不要。”韩诺谨断然拒绝。

“……看着我……”欧阳博有些失语,但动作没有停顿,他的手指已经完全没入了一根,另一根也正努力地往里面挤,韩诺谨很久没有用过那里,哪怕是跟欧阳博玩得最狂野时也没有什么东西真正进去过,现在光是手指已经让他不禁额角冒汗,偏偏欧阳博又非要与他对视,他调匀了呼吸,索性用左胳膊挡住了眼睛:“不要。”

“……害羞吗?”

听出了欧阳博在笑,韩诺谨挪开了手,咬牙瞪着欧阳博:“看着你的脸我就想干你,我忍得很辛苦了,你能不能快一点?”

“你太紧了,就算有润滑,不放松还是会受伤的。”欧阳博凝视着韩诺谨,一只手在他身下拼搏,另一只手轻柔地抚弄着韩诺谨的脸颊,“既然更想干我,为什么又那么坚持要我上?”

韩诺谨撇了撇嘴,忍不住又闭起眼睛:“就要。你敢不敢现在偃旗息鼓?”

欧阳博没有答话,他俯身吻向韩诺谨,唇舌缠绵中,韩诺谨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欧阳博,他闭着眼,微微咬着下唇,听着自己心跳如鼓,不多时,欧阳博的手指退了出去,转而抬高了他的腿,韩诺谨心口一缩,搂住欧阳博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上去,睁眼看向上方那双熏满了欲望的漂亮眼眸,深吸了口气:“来吧,猛男!”

虽然应了声“好的”,但欧阳博的进入依然不是长驱直入,他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挺进韩诺谨的身体,这让韩诺谨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体会被欧阳博打开的那种无法言表的怪异感,他靠着不停大口喘气来减少刺激,但从两人结合处传来的炽热感仍是强势地扩散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直到欧阳博的舌尖舔过他的眼角,韩诺谨才惊觉眼泪居然不知道什么蓄满了眼眶,他回忆着、

淋浴所花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快一倍,直到全身都发红,即便开着抽风机,热腾腾的雾气依然弥漫了整个洗浴间,韩诺谨甚至感到了些许的呼吸不畅,他关掉喷洒头,在氤氲的水蒸气中发了会儿呆,这才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扯下浴巾,裹住肩头。

他撑在洗手池上,瞪着眼前模糊不清的梳妆镜,努力地指挥着五官,调整出走出洗手间、面对欧阳博的合适表情。

试了又试,始终是达不到完美的效果,韩诺谨不禁沮丧,决定索性摆烂,当逐渐清晰的镜中照出了他绷紧的嘴唇、微皱的眉心,以及眼中掩饰不住的羞恼时,他做了个深呼吸,一鼓作气地打开了门——

微笑在瞬间浮在了脸上,犹如一款精巧的面具,韩诺谨在心里暗叹,算了算了,苦着脸干嘛呢,书生明明好好地配合了自己的献身计划啊,也用勇猛的冲劲和温柔的爱抚给了这段关系一个特别的印记,这么好的……炮友,值得好好奖励才是。

至于胸口的闷堵,忽略掉就好了。

刚刚还靠着床头屈膝而坐,握着笔在膝盖上的平板画着什么的欧阳博听到门开的声音抬起头来,和韩诺谨视线相对,也是微微一笑。

韩诺谨有意将嘴角扬得更高:“你刚刚太棒了,不过我可不承认你的技巧比我好。”

欧阳博偏了偏头,含笑应着:“好吧,我只接受半斤八两的评价,不比你差就是了。”

这应该是很寻常的打趣回答,韩诺谨却感到不能再扯这个话题了,心口的位置不止是闷,还开始隐隐作痛,他又不是情窦初开懵懂无知的少年,非常那清楚那倒霉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在强行要求书生拥抱自己之后,欧阳博那直戳他肺管子的坦率又表示了什么。

“你在画画?画什么?”他没有马上凑过去,站在床边问。

“上一单工作的一点尾巴,已经差不多了。”欧阳博笑了笑,“我想快点还你钱。”

韩诺谨正要开口,欧阳博却抢了话头:“对了,今晚还要带我去见识见识新天地吗?”

“去啊,当然要去。”韩诺谨在床上坐下,摊开四肢,“答应你的。”

话音落下,欧阳博没有马上接起,沉默迅速占据了两人的空间,韩诺谨闭起了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卧室的门外响起了狗叫,欧阳博起身打开门,小多摇着尾巴进来,一看就是电量充足,猛地跃到床上撒欢,欧阳博见该机器已经放肆到开始在韩诺谨肚皮上旋转,含笑过来把小多抱开,伸手揉了揉韩诺谨的小腹:“这家伙有点分量啊,你不疼么?”

“你男友,是不是你经常画的那个少年?”

问题一出口,韩诺谨自己先吓了一跳,他原本是打算绝口不提这事,仿佛欧阳博从未提起,但小多突如其来的那一下碾压,像是把他的浊气也一并挤了出来。

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把微笑挂上嘴角,不无暧昧地对凝望过来的欧阳博说:“嘿,我偷看过你平板里的云盘,那个y文件夹里,都是……”

在偶然见过上回让欧阳博露出怀念表情的画后,韩诺谨没能压制住好奇,做了他素来很不屑的事——他没猜错,类似的画作不止一张,好多好多,再是不懂,也能一看出是同一系列,同样清澈纯净的颜色,描画着如梦如幻的自然,天空海阔,崇山峻岭,一前一后的两个少年结伴而行,或沐朝阳,或浴暮色,春夏秋冬,同在旅途,无人惊扰,他们在画里几乎没有出现过正脸,但……

欧阳博垂下了眼睛,看向了平板,并没有开口。

“我记得你说是学生时代的事,没坚持下去……所以是怎么回事?你……骗我?”韩诺谨等了三十秒没等到欧阳博的声音,小多又不识趣地叼了个球,跳上床来摇尾巴——为什么这只狗做得那么像真狗?

韩诺谨从小多嘴里掏出软球,用力地扯出了笑:“好啦,你不想说就算啦,我话重了,对不起。你本来就打算离开的,是我,嗯,不好。”

他本来想用上“一厢情愿”,又觉得这个成语有点太傻又太文绉绉,情愿什么?做0?

见欧阳博依然没有抬头交流的意思,韩诺谨认命地拿着软球,摸了摸小多的头:“到外面去吧,不过只陪你玩一下啊,我的腰还痛着呢。”

“诺谨。”

正换上外出服,冷不丁欧阳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诺谨一回头,不由哑然,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多现在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一副入梦已深的放松模样。

“呃,我给它换到了休憩模式,应该没问题吧?”欧阳博见韩诺谨翻出了白眼,小心翼翼地问,手在狗肚子上一滑,接着感慨,“不但有呼吸的起伏,还会打呼噜,太像真狗了,诺谨,你们团队真厉害。”

韩诺谨露出了笑意,书生赞美的是“团队”,这就是眼前人的独特之处。

“不敢专美,核心的智能技术不是我们的,但动物仿真是我们的特长。”他笑了笑,把手上的外出服重新挂回衣柜,转身向欧阳博,“你有话说?”

欧阳博点了点头。

韩诺谨叹了口气:“说吧,我听着。”

开场铺垫都已经替人打好,但欧阳博却依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韩诺谨的情绪再度动摇了起来,他睨了眼欧阳博,挑眉笑:“你不说我就猜了啊,是不是原来的男友出国了,或者结婚了,你俩没法朝夕相处甜甜蜜蜜,但你又实在耐不住寂寞,想找人那啥那啥,于是才有了我俩的关系,而且你还有个奇怪的观念,就是只做0不做1就不算背叛他……嗯,既然你说学生时代就结束,那大概率是……留学了?现在他快回来了是不是,所以你才要辞职离开。书生,这其实没什么,你直截了当地说就好,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嗯、很难维持长期的关系,连床上关系都是,能同欢共乐一年多,你还帮我在家人面前演戏,遇到事情想到找我,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意思都到了这里了,韩诺谨觉得怎么也该加个“谢谢”来结尾才礼貌,可这“礼貌”卡在喉咙里,像是一口咳不出的浓痰,他不得不清了两下嗓子,重新开口:“那个,谢谢你把我当成特别的,你确实很棒,我很,咳,满足,所以在你离开前,不介意我再各角度全方位多频率地和你进行肉身交流吧,哈。”

欧阳博没有说话,但是他有了行动,放下平板,斜着越过了床,紧紧地抱住了韩诺谨。

意料之外的亲昵让韩诺谨不禁发怔,轻佻收尾,欧阳博应该是借着这台阶走向两人默契已久的一笑了之,而不是这样的搂抱。

是安慰么?有什么好安慰的?

韩诺谨想,毕竟自己也没开过那个口,隔着伪装的负面情绪不需要别人的纾解与开导。

“想一直抱着你。”欧阳博低喃,他将脸埋入韩诺谨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诺谨,也许你会改变我,可我不想。”

“嗯,不用改变,你做你该做的就好。”韩诺谨明白欧阳博的意思,他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用力地笑出声,“记得走之前要提前半个月通知我啊,我可以在家人面前来个缓冲,你说戏码是谁变心比较好?”

等待了三秒没等到回答,他自顾自地笑着接下去:“那就我吧,我还是不能适应两个人的生活,太多鸡毛蒜皮的摩擦了,受不了。”

出乎意料的,欧阳博轻笑一声说话了:“不,那必须是我,这才是实情。”

不等韩诺谨反驳,欧阳博抬起头来,看着韩诺谨,两人嘴唇相交了短暂的时间,视线重新相融,他说:“葱生,我想跟你在一起。”

知道有个“但是”转折的韩诺谨听着只觉得心脏刺疼,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不该骗家人。好吧,那就你来当那个渣男,有别人,还想着我,嗯哼。”

他伸手使劲地在欧阳博俊秀的脸上一捏,捏出了红印来,再凑上前,用湿热的舌尖小范围地来回舔舐,低声地哼着:“斯文败类……”

“嗯,实实在在的。”欧阳博躲开了脸,但手臂却用了力气,把韩诺谨抱得更紧,“还有时间,你要我吗?你发掘出了我的‘渣’属性,说不定能让你更兴奋啊。”

韩诺谨从哑然到失笑,他是觉得有趣,同时也更加对真与成为欧阳博的牵挂而感到绝望,只不过整件事看来欧阳博毫无过错,是他把游戏复杂化了,让约炮的对象越了界。

对成年人来说,由生殖器的彼此交换利用发展处彼此敞开心扉的坦诚相惜,才是邪路啊。

“你不累啊?我的腰现在怕是使不上力,”韩诺谨苦着脸婉拒,“我们还是去溜溜小多,正好做一下复健……”

欧阳博无语地看着韩诺谨,眨了眨眼睛,继而嘴角上挑成一个复杂的笑容:“你就这体格,还求着我当1?该不是、

两人并不是、

小女孩庆庆和狗小多又玩了一会儿后,庆庆开始明显地心不在焉起来,频频望向楼层的方向,小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欧阳博见状,笑着把绘图本还给小女孩,弯腰问:“庆庆是到时间回家了吗?”

庆庆点了点头,眼光黏连在小多的身上。

韩诺谨也上前去,亲切地微笑着,指了指小多:“舍不得小狗?没事,等下回再让小多和你玩。”

小女孩没说话,但眼睛里闪烁出了“真的吗”的期待性反问,韩诺谨向她伸出了小指:“要不要拉钩?”

庆庆含羞带怯地摇了摇头,抱住本子,目光分别掠过欧阳博与韩诺谨,头一低,匆匆地跑开。

韩诺谨讪笑着直起身来,转头看欧阳博望着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知道他心中还在担心,便有意地抬肘拱了拱欧阳博:“喂,你真的要去见识啊?”

“啊?”欧阳博一愣,“见识什么?”

韩诺谨的嘴角一撇,皮笑肉不笑:“鬼佬的大鸟。”

欧阳博张了张嘴,审视着韩诺谨。

有些受不了欧阳博这意义晦暗复杂的视线,韩诺谨有意地把嘴角扯出了面具般的幅度:“开玩笑啦,不过你想不想去?泡泡吧什么的……”

“你想去吗?”

“……我无所谓,反正你走以后我大概会经常去,看你了,想去见识见识的话,我们就去。”韩诺谨坦率一笑。

话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莫名其妙地却让他有点难受。

欧阳博看着韩诺谨,眼神温柔,也笑了笑:“好啊。”

韩诺谨“嗯”了声,重新把小多召唤到身边,笑向欧阳博:“行,不过现在还没开门,得再晚点。”

他别开头,却不料欧阳博靠了近来,几乎贴上了他的脸,在他的耳畔低声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还是不大舒服?”

灼热的呼吸直接刺激到了韩诺谨,他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掩饰性地偏开头,懒笑道:“你就是想证明自己厉害?猛男,是不?”

欧阳博嘴唇动了动,没有回应,直到韩诺谨再次看向他,他才扬了扬眉,口气带上一份演戏般的挑衅:“这可是你自己要的。”

韩诺谨笑着连连点头。

是啊,自作自受的人,多少沾些白痴的边了。

倏然一股怨气从胸口蔓延,泛上喉咙,韩诺谨连咳了两声,强行把带刺的话吞咽回去,他再一次自我提醒:书生没有任何错,床伴而已,炮友而已,能在畅快淋漓后聊聊天,说说话,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何况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偏偏就是自己。

要不是突发奇想让欧阳博扮演男友,要不是……

努力隐藏着情绪,韩诺谨随口应了两句,生怕欧阳博瞅出了不对,索性牵着小多,快行了半步,避开与书生视线接触。

欧阳博到底识趣,一路闭紧了嘴,不再多话。

尽管气氛多少有些僵硬,总也胜于强颜欢笑——进了家门,韩诺谨放开小多,偏头对欧阳博说了声“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过会见”就一头扎进了书房,带上了门。

瘫在了真皮靠背椅上,韩诺谨伸展开双腿,双手掌心并拢着盖上了脸,从丹田深处长长地呼出了口气。

大爷的。

他在心里骂着,我怎么能那么蠢?

更加操蛋的是,想起刚刚的情事,大感丢脸的同时,下身不受控地窜起了一团火,书生、

韩诺谨瞥了眼副驾座上安静如小白兔的欧阳博,心中五味杂陈,胸口的块垒实在难以消融,太难释怀了。

刚才在家时明明就是干柴烈火,大战在即,偏偏欧阳博在两人唇舌短暂分离之际,凝入韩诺谨的眼眸,浅浅地笑了笑——

这一笑宛若魔法,成功地把韩诺谨高涨的性欲彻底浇灭,他甚至还能在耳边幻听到火焰熄灭后发出的不甘与凄凉的“滋滋”声,无名怒火取而代之,他一咬牙推开欧阳博,仓促地整理好已经雄姿勃发的下身,在靠椅上调整凌乱的气息。

欧阳博满脸莫名其妙,他的脸依然尽染红晕,上挑的眼角里盈着春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着,他看向韩诺谨,偏了偏头:“怎么了?又不……不要了?”

“嗯。”韩诺谨没好气地单手托着下巴,别开了视线,“临时性阳痿。”

欧阳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了近三秒才笑起来:“好吧,突然没心情,可以理解。”

他上前来,半蹲在韩诺谨前面,仰着脸,含着笑握起韩诺谨的手,“那等到你有心情吧,诺谨。”

韩诺谨绷住了唇,挡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你要一直这样我哪可能有心情”,欧阳博的表情诚恳地让他想揍人,他不是不想要,他现在脑子里尽是些触犯刑法的乌烟瘴气,但欧阳博那一笑,即便是眼里熊熊燃烧的欲念也隐藏不住的悲伤悄无声息地渗过来,韩诺谨只觉得就算把欧阳博马上脱光干到天荒地老也没什么意思。

摆脱不掉两人视线相接时,从心底油然生出的空虚。

他隐隐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他似乎想从欧阳博那里索取不是单凭肉体交欢就可以满足的东西。

这太他妈糟糕了。

糟糕还得加个二次方,欧阳博早就和别人情根深种,马上就要比翼双飞到宇宙尽头了,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韩诺谨想,虽然对目前的状况束手无策,但至少自己可以做好足够的准备,在欧阳博离开前,让自己适应他离开后的日子。

“你男友是什么样的人?”韩诺谨瞰着欧阳博的脸,突兀地问。

这话一出口,欧阳博脸上的肌肉像是僵住了,韩诺谨俯身,并不打算基于礼貌而退缩,他盯着欧阳博,又问了一次:“说说呗,反正过段时间你也走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面了……看在我们睡了那么久,你还扮过我男友,满足下我的好奇吧,书生。”

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韩诺谨默默地自我评价。

欧阳博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伸手抚向韩诺谨的脸颊,轻扯着嘴角:“为什么我要满足你的好奇?”

“嗯……你欠我的……钱?”韩诺谨做出个数票子的动作,笑了起来,“这样能不能说得过去?”

“……好吧。”欧阳博站起身来,在韩诺谨面前双手抱胸,“你想知道什么?我们打小认识,十几岁的时候胡闹,然后就挑明了说,确定关系,就这样。”

“就这样?”韩诺谨挑眉。

“就这样。”

韩诺谨也站起来,贴住欧阳博,直视着他,摇了摇头:“如果是这么普通的话,书生,以你的个性,不会在对方不在的时候找床伴。变故是什么?我要听你说。”

“为什么,”欧阳博开口,两人的距离近到韩诺谨能清晰地感受到欧阳博呼出来的潮热气息,以及察觉他眼中游动的忐忑,“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我就不能只是……纯粹的想找人睡?”

疑问句里荡漾着一股子故作天真的……诱惑,韩诺谨没忍住笑,嘴唇擦上了欧阳博的侧脸,靠近了他的耳畔低语:“不,你真的不是这种人,欧阳博,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在和我之前,你根本就……没被男人睡过,我是、

虽然时间有点早,但韩诺谨实在不想再在家中与欧阳博不尴不尬地共处,欧阳博取悦他的意向非常明显,逗弄小多时,隔三差五地向他这边望过来,单眼皮的眼睛若是填满了渴望,一样楚楚动人,韩诺谨忍着不去回应,心里却烧着团火,恨不能上去就把欧阳博干趴。

煎熬到差不多时间,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韩诺谨终于从假装工作的状态中解脱,对已经开始教小多用狗爪子画画的欧阳博说了声走吧,欧阳博利落地和小多告了别,跟在他身后。

直到两人上了车,大概是为了不影响韩诺谨驾驶,欧阳博终于把视线转向了旁侧的车窗,然而这并不能减少韩诺谨的郁闷,他胸口压着的情感石块凝结了愤怒、不解、委屈,与欲念。

无一有幸可以发泄。

除了紧握方向盘,他只能尽可能地深呼吸,免得负面情绪爆发出来,不理智地踩重了油门,害人害己。

在车上考虑了一番之后,韩诺谨不打算把欧阳博带去真正的“狩猎场”,他自己虽曾涉足过那些地方,但那毫无顾忌地撇去文明的外衣,赤裸裸地表现原始欲望的场合依旧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他也很难想象欧阳博孤注一掷地去参与“肉搏”……不,准确地说,他肯定受不了亲眼目睹欧阳博在别人面前露出肉欲的姿态,大脑光是模拟出这种情景,韩诺谨就不禁咬牙,

“你有男友就不该约炮!”他终于咆哮了出来,音量不高,但内含足够的恨意。

欧阳博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他看着韩诺谨,笑了笑:“我不知道会遇上你。”

“遇上谁你也不该。你们是开放关系?”韩诺谨深吸了口气,胸闷稍微减轻了一些,但依然忍不住讽刺,“原谅我无法理解。要解决性需求很简单,要搞个男朋友却不容易,你既然要玩,干嘛要这么麻烦地却确认关系?”

“……我说了,因为我不知道我遇上的会是你。”欧阳博轻轻地叹息。

这话就像飘落的羽毛拂在了韩诺谨的心间,反应到喉咙,不吐不快:“虽然我想说我很荣幸,不过书生,还是算了,在这方面,我从不分享。”

欧阳博没说话,韩诺谨瞥了他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忍不住补充道:“床伴。”

“感情也是,对吗?”欧阳博的声音很平静。

沉默了好一会儿,韩诺谨回答:“是的。”

“葱生,你有过感情经历吧?”欧阳博的缄默也超过了正常的停顿,韩诺谨没有回避:“有过,一次。”

“那个人怎么会舍得放你走?”

虽然用着玩笑的语气,但韩诺谨仍然从中听出欧阳博认真的意思,他心里有些发苦,想自嘲命不好,又觉与欧阳博缘分将尽,没必要藏着掖着,他既然想知道,那不妨坦率,于是故作轻松地笑道:“想知道的话,一会儿陪我喝酒,酒后吐真言我就告诉你了。”

“好。”欧阳博满口答应,又略有些迟疑,“我们真的去酒吧吗?”

“真的去。”

韩诺谨趁隙又瞄了眼欧阳博,轻而易举地从他脸上读出了不安,他不禁对欧阳博这典型的叶公好龙而暗自发笑,欧阳博留意到了他的视线,略显窘迫地张开了嘴,韩诺谨抢先开了口:“别紧张,只是去喝酒,聊天,可能会有人找你搭讪,就这样……怎么?你又不想见识花花世界了?”

“也不是不想,还是蛮好奇的。”欧阳博松了口气,笑着承认,“但……也许我更喜欢隔岸观火,而不是……”

“不想亲自找个洋鬼子试试传说中的大鸟?”

欧阳博轻笑:“不了,你的够用。”

韩诺谨差点没咬到舌头,欧阳博像一股电流直接作用于脊梁,在小腹乱窜,他干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抱歉,我终止提供服务了,不过反正你很快能见到男友了,那时候再尽情燃烧吧。”

然而欧阳博并没有接话,他再度偏了头,望向车窗外。

那不是愉悦期待的表情,即使对欧阳博的男友一无所知,至少韩诺谨能分辨出来,困惑在他心中不住地盘旋,他是不是该问个明白?

也许不该。

问明白了又怎么样?他能叫欧阳博分手?然后呢?然后?

韩诺谨猛然一窒——没有然后,他告诫自己,没有,哪怕是欧阳博,哪怕是这个他千方百计钻到对方身下,迫切地希望对方深入他体内的人,他所能维持的联系,只有身体,只有欲望,不能更深一层了。

直到两人下了车,几乎是并肩着步入酒吧,依然没有互相开口,打破沉默的反而是向他们迎面而来的一个外人,那男子高大硬朗,也三十上下年纪,衣着随意,本来是坐在吧台边,瞥见韩诺谨,眼睛一亮,拿了两瓶啤酒过来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了,小韩,这是带男友来玩?”,边说边将啤酒都递给韩诺谨,笑吟吟地打量着两人。

韩诺谨不客气地接过,给欧阳博一瓶,笑着捶向男子的肩窝,看了看欧阳博:“不是男友,朋友,欧阳——书生,这位是洛义,我朋友。”

“你好。”欧阳博礼数周全地伸出了手,洛义配合地握住了它,眼神闪烁出笑意。

韩诺谨轻咳了一下,洛义放开欧阳博,转看着他:“今晚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韩诺谨装糊涂,他当然明白洛义所指,只是在欧阳博面前,他莫名其妙地对这种话题感到阵阵的不自在。

洛义又笑起来,英气的眉眼弯成了有点滑稽的弧度,再开口时却是面向欧阳博:“小欧阳是、

从、

韩诺谨百分百确定欧阳博没醉。

酒醉的人,眼里不会有那么清醒的痛苦。

什么“见识世面”,什么“感受大鸟”,甚至于什么男友,都在欧阳博透过酒杯瞥向韩诺谨那一瞬,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今宵有酒今宵醉?

好像也不全然准确。

总归他是义无反顾地吻上了欧阳博,重新占据了这双薄唇,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平与不甘,使上了力气,动用了尖牙利齿,欧阳博忍痛低哼了一声,韩诺谨又不禁心软,改咬为舔,两人混杂着酒精的津液溶在一起,更令他忘乎所以。

欧阳博压着韩诺谨的后脑,在唇舌交缠的间隙,呼吸紊乱:“葱生,离开这里吧,你想看看我画的你吗?”

韩诺谨深吸了口气,他结束了这个互相掠夺攻击意味十足的亲吻,双手捧住欧阳博的脸,视线先落在他那红肿湿润的嘴唇,继而直视着欧阳博的眼睛:“去哪里?酒店?还是回家?”

敏锐如欧阳博,不会听不懂韩诺谨的话外之音,他怔了怔,在韩诺谨灼灼的注视下慢慢低下了头。

韩诺谨有些失望,但心中也有所准备,他已经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何选择,那是欧阳博的事,如果对方始终不愿给未来一个机会,他也有心无力。

矛盾的数种思绪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韩诺谨刚要开口打破僵局,欧阳博却靠了过来,额头抵在了他肩头,声音悲伤疲惫:“哪里都行,诺谨,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我无所谓,无所谓的。”

韩诺谨只觉得胸口一紧,却也不再犹豫,握住欧阳博的手腕:“那,回家吧。”

欧阳博顺从地被拉着,快到门口时,洛义冷不丁地斜杠里横插出来,啜着杯中酒对两人笑意盎然:“这么快就走了,不多玩会么?我好几个朋友都想认识你们,有没有兴趣啊,小韩?”

“不了,”韩诺谨堆出了笑,他原来并不排斥,或者干脆是有些乐于在昏天暗地的酒吧中与陌生人激情荡漾,但现在牵着欧阳博,便感觉那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与他目前的真实境遇割裂到了荒谬的地步,他朝着洛义举了举握着的欧阳博的手腕,故作暧昧地邪笑,“我跟我朋友还有更紧要的事共同解决,就不凑热闹了,你们玩好。”

欧阳博恰到好处地贴上韩诺谨,揽上他的腰,一言不发。

洛义夸张地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那不打扰你们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两人走出了酒吧,欧阳博回望一眼闪烁的招牌,轻出了口气:“你从前真就这么找……找伴?”

“你跟我本来就是通过约炮认识的,跟酒吧一夜情比占据不了道德制高点。”韩诺谨有些好笑地白了欧阳博一眼,暗忖着也怪不得欧阳博见识不来“世面”,这个人的整体气质就与灯红酒绿的地方格格不入,至少韩诺谨从未见过有人比欧阳博更衬得上“斯文”一词,那挥之不去的书卷气,自带了一份古色古香,一种悠然见南山的淡泊恬适。

他甚至不适合出演劈腿约炮的戏码——

“你到底要去哪里找你男朋友?”这话突兀地冒出来,简直没有经过脑子,韩诺谨自己也不由一惊,抓着欧阳博手腕的力道又添了一份。

直觉没有错,他想,这其中一定哪里有问题。

欧阳博再一次低下头,韩诺谨的意识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安,可他不敢猜,只是咬了咬下唇,将这个问题缓缓地重复了一遍。

“回去再说,好吗?”欧阳博终于有所反应,抬着眼,含着乞求。

“回家?”韩诺谨问。

欧阳博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犹豫。

两人都喝了酒,在路边等了会代驾,韩诺谨默默地把手从欧阳博的手腕移到了手掌,欧阳博无言地扣住了他的手指,韩诺谨觑了欧阳博一眼,想着,这不就该是男朋友做的动作吗?

到底书生他还有什么样的男友?

等回到了住处,大门一关上,韩诺谨分秒必争地抓住欧阳博的双肩:“现在可以说了吗?”

欧阳博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出来。

“你男朋友究竟在哪里?你要去哪里找他?欧阳博!你欠我解释!”韩诺谨近乎咬牙切齿地控诉。

“汪!汪!汪汪!”电力十足的小多依照惯常的行为模式迎了上来,喜悦之情溢于快摇脱的尾巴。

欧阳博的目光落在小多身上,嘴角微扬,似乎噙起了笑,但韩诺谨看见的却是他发红的双眼:“对,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说我要去哪里找他?我能去哪里找他?我还能去哪里,才找得到他?”

韩诺谨只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连喘气都难上加难,他瞪着一动不动的欧阳博,欧阳博目不转睛地盯着吐舌摆尾的小多。

时间凝固。

得不到下一步指示的小多趴了下来,头一低,做出了睡觉的姿态。

亏得这条假狗,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

“那,”韩诺谨强咽了口唾沫,看着欧阳博,生出些畏怯气短:“你说要去找他……是……什么意思?”

欧阳博蹲到了小多身边,伸手摸上狗头,轻声赞叹:“小多跟真的狗没什么两样了。”

小多配合演出地耸了耸耳朵。

“欧阳博,你,你是想找死?”韩诺谨委婉不来,但他又实在不愿用“自杀”那个词,这问题听着有些可笑,但他却是笑不出来,脑袋一阵一阵地眩晕。

眼前这个人居然是打算辞别人世?真的吗?

他是一直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和自己在床上翻云覆雨吗?

明明能感觉出欧阳博不是个只做“0”的床伴,可却连一次都没有主动提出过交换位置,甚至要自己“霸王硬上弓”,难道是因为那是欧阳博和那个人的性爱模式,所以……所以……

而自己,却让他踏过了底线?

韩诺谨一手捂住了脸,情感汹涌成混沌一片。

欧阳博慢慢地站起了身:“我答应过他,替他活,活到再也活不动为止。”

话很轻很淡,却像一记重重的大棒直砸向韩诺谨脑门。

他想不到,完全想不到,亏得他还做过与欧阳博携手前行的梦,他排斥恋爱,专注于肉欲,偏偏就是这约炮约出了祸,在身体的一遍遍交融后,对欧阳博的感情也一点一点地滋长起来,所有的矛盾、冲动与恼恨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韩诺谨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对欧阳博是动了情,可是,对方却打算去死?

“所以你现在是活不动了吗?”韩诺谨看向欧阳博,口气冲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在震惊过后,怒气充满了胸膛,他快要炸了,理性逃之夭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这一年多来,你都是抱着这次做完说不定就可以死的念头跟我睡的是吧?真——真他妈太有意思了,我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操一个想死的人!”

如果不是欧阳博突兀地上前紧紧地抱住他,韩诺谨还得继续咆哮下去。

他接受不了,欧阳博啊,这么一个好看到甚至能用漂亮形容的斯文男人,一个温柔善良又才华洋溢的人,居然会想死,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想死。

那他呢?他韩诺谨又算什么?

之前“欠债留人”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太可笑了,在欧阳博温暖而强力的怀抱里,韩诺谨笑出了声。

“对不起。”欧阳博吻着他的额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凝重而压抑,犹如一条表面见不到流动的深河。

“什么?”

“嗯?”

“你在为什么道歉?书生?”韩诺谨觉得全身在微颤,但他居然一时无法分辨这是他的激动还是欧阳博的。

欧阳博没有说话,他仍然吻着韩诺谨,眉角,眉心。

韩诺谨摇了摇头,回忆清晰起来,思维开展起推理活动:“你说我得到了很多你的、

这不公平。

当欧阳博向韩诺谨伸出手,几乎要碰上他的时候,韩诺谨无法自控地后退了一步。

这太公平了。

韩诺谨胡乱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翻来覆去,只有这一个念头。

欧阳博不再有动作,怔怔地看着韩诺谨,像在等待他的发落。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再一次生出眷恋的对象,却是个打算和别人相约地府的家伙?

不但如此,他甚至没有因为自己而动摇这个念头。

胸口的钝痛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心疼欧阳博,还是心疼他自己?

“我就……不值得吗?”

韩诺谨问得很含糊,但他知道欧阳博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当欧阳博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时,韩诺谨的呼吸心跳也跟着停顿了一瞬。

不用言语,他懂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和你有更多的牵扯……真好笑,叫你扮我男友,还想着跟你来个假戏真做,我甚至让你操我,欧阳博,看着我一头热,你可能觉得很有趣?还是你觉得,这是你我都默认的游戏,所以不会有伤害,依然只是……只是寻欢作乐而已。”韩诺谨想把话说得再刻薄些,再恶毒、下流些,可那些语言的刀剑,全都卷刃在舌尖,出不了口。

欧阳博的眼里潮红一片,虽然没有泪流下,但那不过一步之遥的距离,挡不住对方的悲伤犹如海潮,一浪接一浪地拍打过来,让心壁发出声声的哀鸣。

韩诺谨想再一次将欧阳博拥入怀中,再一次在熟悉的气息中亲吻他诱人的眉眼唇舌,他差点就情不自禁地上前——

终归没有。

没这个资格,韩诺谨叹了口气:“你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是因为我始终留不下你吧。”

欧阳博沉默了很久,才笑了笑,他干咳了一声:“是啊,我也给自己找了太多的理由,诺谨,既然我跟你,我们没法再进一步,那就只好……只好这样了。”

韩诺谨眨了眨眼,这一次,他成功地控制住了眼部肌肉,阻挡住液体外泄。

一时间,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智能狗小多从休眠状态恢复,“汪”了一声,在两人脚边跳跃,吐舌摆尾,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反应,又索性绕着圈子追起尾巴来。

韩诺谨扫了一眼本司杰作,轻笑起来:“书生,这狗作为迭代的新产品,你知道新在哪里吗?”

欧阳博挑了挑眉,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他瞅了眼小多,试探性地以问代答:“仿真度九成九?甚至比真狗还好,不会乱撒乱拉乱咬人。”

“……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你倒是指出了个真理。不过,并不是。”韩诺谨看着欧阳博,临将分别,他才发现自己是多爱书生的这眼,他见惯蕴藏于其中似有若无的柔情,原来不过经年的相处,润物细无声,唤醒了他早以为荒芜的心田,催出了一点荒谬可笑的情芽。

好蠢的自己。

定了定神,韩诺谨笑着指了指智能柯基:“之前和你说过,这些产品都是为了方便身心障碍的人更好地融入社会,得到帮助而开发的,小多作为新一代的主推,除了之前产品拥有的功能外,还有能够在与使用者共处一段时间后,捕捉分析使用者的各种微表情、微动作,判断使用者的意图与情绪,自行做出处理,或者提交警报给系统,再由系统处理,有必要的话做进一步的干预跟反馈。不过小多还只是试验品,毕竟理论是理论,实际操作还是不同的,人工智能与真正能自主发展的智能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他看欧阳博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便半蹲下去,伸手抚上小多的头,继续解释:“刚才小多认定你很伤心,在尝试转移你的注意力。”

欧阳博轻“啊”了一声,上前半跪半蹲在韩诺谨身边。

“你要走的话,把小多带走吧。系统绑定的主人是你,所以这段时间来它收集的全是你的信息,清楚数据太麻烦了——再说,本来就是给你的礼物。”韩诺谨收回手,换欧阳博的手掌覆上小多的头顶,他盯了会那修长干净的手指,垂下了眼睛。

正要起身,欧阳博却拉住了他,声音有些沉:“你说的进一步干预跟反馈……是什么意思?”

即便到了此时,听了欧阳博的提问,韩诺谨仍忍不住嘴角微翘,书生就是书生,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他那番并不那么好懂的介绍里最关键的因素。

轻笑了一声,韩诺谨用平铺直叙的口吻继续解说:“毕竟是为身心障碍的用户设计的,这些人中不乏智力跟精神方面都有问题的人,举个例子说吧,靠目前的医学仍难以恢复正常的孤独症患者,他们的平均寿命通常不长,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各种意外事故——当然,也可以用在监测其它精神类疾病的状况上,出现波动就会联系该联系的地方,该通知的人,这么说能明白吗?”

欧阳博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抚摸着小多。

小多的讨好状态解除,重新伏地趴下,脑袋侧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韩诺谨的腿快蹲麻了,看着欧阳博没再进一步的动作,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背对欧阳博:“不过随便你。我不是你的至亲,不是你的爱人,甚至我都怀疑自己算不算你的朋友,你想了无负担地……随便你。”

他拖着僵硬的腿往卧室去,刚走出两步,冷不丁地却被一股力量往后拽去,不等他反应,欧阳博牢牢地抱住了他,双手环缚在他腰际,用力地甚至让他感到了疼痛。

欧阳博的脸压上了他的,韩诺谨听着他的哽咽:“你是,诺谨,你都是。”

韩诺谨不敢摇头,担心一个微笑的动作就足以把蓄势待发的水珠摇晃出眼眶,但他也不能说话,他知道他的嗓子一定也是哑的。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段时间,韩诺谨自忖已经恢复到足够正常,他轻轻动了动,但欧阳博没有松开手,韩诺谨叹了口气:“书生,你——”

留下来好吗?

这几个字就在唇边了,只需要再一点点的勇气,一点点就好。

可韩诺谨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卡着,他有些喘不上气,不得不中断了话语,重重地吞下两口唾沫。

“别走。”

最终发出的声音犹如蚊蚋,听在韩诺谨自己的耳中都觉得虚幻飘渺,他的心脏却因为这两个近乎无声的字差点碎裂。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胆怯,为什么只满足于“船过水无痕”的一次过关系,在内外条件都不错,家里人开放支持中,仍难以开始一段真正的关系。

韩诺谨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过去惨不忍睹的情感经历,凡人就是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是欧阳博不一样,他不止是要离开,他还打算去结束生命。

如果连最后的挽留都没有勇气说出口,这一生可能都会被后悔的心魔吞噬吧?

他禁不住地颤抖,却用尽了全力地逼迫着自己,从欧阳博的怀抱中挣开,双手捧起他的脸,看着他泪光莹莹的眼:“留下来,好吗?”

欧阳博猛一闭眼睛,再度把韩诺谨拉进怀里,亲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又重又乱,让韩诺谨措手不及,但很快,当欧阳博的手掐住他的后臀,生理反应像野火一样蹿起,他反缠住欧阳博的舌,空出一手去拽他的裤腰,欧阳博喘息着用下身摩擦着韩诺谨,眼中应然水雾萦绕,却不再仅是悲伤:“那你操我,操到我走不了。”

韩诺谨已经把手探进欧阳博的外裤中,隔着最后一层薄步,不轻不重地抚摸着他勃发刚硬的地方,欧阳博抓住了他的手腕,凝着韩诺谨,再一次开口:“别,别动,你……进来,我想让你……直接把我操射……”

话音落下,欧阳博的脸已经红成了熟虾,韩诺谨知道,书生在床笫都并不是个在言语上放得开的人,更不用说他刚刚的要求——

欧阳博要他不去刺激他的阳物,直接让他用后面高潮……韩诺谨只想马上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他气血上涌,忍不住咬上了欧阳博的侧颈,力道足够到留下了痕迹,他附着欧阳博的耳,低低地喃喃:“行,我不止要操到你走不了路,还要下不了床。不止,我还会把你绑起来,两腿大开地绑,让你随时做出欢迎我操的姿势,怎么样?”

欧阳博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韩诺谨不再说话,拖着书生往浴室去。

当欧阳博在开着的花洒头下赤身裸体地抱住同样一丝不挂的自己时,韩诺谨脑子里升腾出一丝迷茫:是不是要先得到欧阳博不再离开的承诺,再与他这般纠缠不清呢?

但那点念头一闪即逝,他抓住欧阳博,按下一把沐浴露抹入了他的臀缝,当他的食指顺利地挤进紧窒的甬道,书生发出了一声低微的闷哼,额头顶在韩诺谨的肩窝:“诺谨……”

“你这里,是我的吗?”韩诺谨转动着手指,他大致猜到欧阳博只有跟他有过被动经验,可是还是问出声,他想听欧阳博亲自告诉他。

欧阳博的气息有些重,但即便在水声中,回答的话语还是清清楚楚:“是你的,诺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就没再用套了。

心照不宣的一对一,不言自明的排他性关系,所以当欧阳博在靠在床头,一手攀住韩诺谨的腰,一手同时摩擦着两人的勃发,喃喃地提议“别用套了”时,这本该是句没有实际意义的废话。

韩诺谨的胸口却因为这话而猛然一紧,他深深地吻住欧阳博,在两人的喘息间隙,他凝进了书生的眼:“以后都不用了。”

欧阳博的眼睫微颤,眸中波纹荡漾,如雾中远山。

没有得到回答的韩诺谨穷追不舍,移唇到欧阳博的脖颈,在他的侧颈处狠狠一咬,听见欧阳博忍不住的闷哼,他舔着那处红印,哑着声说:“说话,回答我。”

欧阳博不甘示弱地加快了摩擦的节奏,两人不约而同地加重了呼吸,韩诺谨刚想开口,欧阳博又一次吻住了他。

同样毫不留情,压榨,攫取,堪称暴力。

韩诺谨不觉伸手制止欧阳博的动作:“行了。正事还没办。”

欧阳博的唇边翘起了一丝笑意,从善如流,他看着韩诺谨,眼中的迷离水雾几乎全被欲望的烈焰驱逐:“回答什么?陈述句不需要回答吧。”

这柔声细语的一句绕了个圈,韩诺谨却在欧阳博话音落下的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深吸口气,再次咬向欧阳博的嘴,整个身子顺势压了上去,欧阳博眯着眼,垂落的眼睑挡不住激烈汹涌的感情。

“你留下来,在我身边——”将鼻尖抵上欧阳博的,韩诺谨抚上欧阳博的脸颊,掌心的触感让他迷醉,就不管不顾地狂妄自大这一回好了,“这才是陈述句,欧阳博,对客观事实的……陈述。”

欧阳博的两手滑到韩诺谨的臀部,用力地抓着他左右臀瓣,把韩诺谨拉入怀抱,平素的斯文因着眼中的火焰而近乎荡然无存。

“用本事说话。”他的目光飘向床头柜上已经准备就绪的润滑液,语气里刻意带上一丝挑衅。

韩诺谨眼神锁着欧阳博,伸手向装备,直到他沾满液体的手指再一次侵入欧阳博的身体——幸好,欧阳博的眼睛里仍然只有欲念,还有些复杂得难以解读的情绪,但至少韩诺谨确定,里面没有后悔。

“不用再准备了,直接来。”欧阳博说着话,将腰臀抬得更高,他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过韩诺谨,“粗暴点啊,你答应了让我下不了床的。”

韩诺谨没理会他,照着自己的节奏,周到而缓慢地亲吻着欧阳博下身的私密处,直到欧阳博在他身下难耐起来,他才把欧阳博的两腿高举上肩,对着那如饥似渴的入口,一鼓作气地没了进去。

欧阳博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呻吟,他按着韩诺谨的胯,把韩诺谨更用力地压向自己,韩诺谨没有急着动,他沉下身去,揽住欧阳博,两人再度忘情地亲吻在一起。

“你是我的,好吗?”

这一刻,韩诺谨只觉得与欧阳博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不仅仅是身体的连接,彼此相顾的眼中,纠缠着难解难分的情愫。

是他眼中的光,让韩诺谨再一次生出能够拥有的希冀。

欧阳博看着韩诺谨,慢慢地点了点头:“好。”

于是再无顾忌。

韩诺谨想温柔,对待爱人的温柔,珍惜,体贴——但欧阳博却不要他这样,他略朝后仰着头,有力的双臂抱着韩诺谨的腰,催促着他更重、更急、更深,这样的速度下,韩诺谨没有支撑太久,他刺激着欧阳博,几乎是在狂喜中察觉到对方没有碰触便污了半身,旋即他一口咬上欧阳博的肩头,也在欧阳博的体内攀至高潮。

寻欢的行为结束,余韵犹在,他半边身子黏着欧阳博,闭上了眼睛,接着便感觉到欧阳博的手脚都缠了上来,两人交缠着,鼻息渐渐均匀,却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欧阳博慵懒地拉长了声音说:“起来洗一洗吧?”

韩诺谨动弹了一下,没起,反而是把头枕到欧阳博的胸口,蹭了蹭:“这不是还没满足你吗?歇一歇,多来一轮。”

“……洗了再说,下一回合,”欧阳博顿了顿,抚上韩诺谨的后颈,轻柔地摩挲着,“你在下面。”

韩诺谨眨了眨眼:“怎么?你要改骑乘位?”

“也没错,只不过你是马。”欧阳博笑起来,他自然看得出韩诺谨眼中的顽皮,顺着话头问,“怎么?你不愿意?”

“说好了是我操你,你这算是……中途变更条款?要有代价的。”韩诺谨说话间,挪动着身体,更大面积地盘踞上欧阳博,“你说你画过我,可我怎么都没见过?我要看——真的假的?该不是哄我开心骗我的吧?”

欧阳博没多客气地在韩诺谨的脑门上一弹:“不要诋毁一个画手的专业。”

“我要看。”韩诺谨在床笫上从来是个放得开的人,但当他察觉到自己语气里渗入了一点撒娇的意味时,本人还是不由地一怔,抓着欧阳博肩头的手也松开了。

欧阳博瞥向他,神色添了份柔和:“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照本来的样子就好。”

韩诺谨瞅着欧阳博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感动于书生的体贴,还是要恼火于他轻易的放弃。

“我没有不愿意,不然上次也不会赶鸭子上架,我喜欢和你,不管什么姿势。”韩诺谨迟疑了一下,尽管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坦诚地对欧阳博说,“你在上面的感觉也很刺激,很……亲密……”

“喜欢?”欧阳博贴上来,两人鼻尖相碰,看入彼此的眼瞳中。

韩诺谨点头,他想告诉欧阳博,他绝少作0不是因为那姿势他得不到快感,而是长久以来找不到可以让他信任和放开的床笫伴侣,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不希望让欧阳博产生什么额外的负担,这种事只对他本人有意义。

他们的唇舌再度难解难分起来,韩诺谨蹭着欧阳博,既然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忐忑,他刻意把语气装饰得轻佻:“给我看你画的我,我就让你折腾。”

“怎么折腾?”欧阳博的嘴边掠起一丝不安好心的笑意,平素斯文秀气的脸顿时多份邪魅。

韩诺谨不答话,拉过欧阳博的手,亲了亲他修长漂亮的手指,眼角一挑,引着他往自己下身探去,欧阳博也不与他客气,到了地方就有些不管不顾地探索起来,韩诺谨蹙起了眉,没有阻止,贴着让两人的勃发更加地紧密,嘴唇半张不张地看着欧阳博。

欧阳博呻吟了一声,冷不丁地抱紧韩诺谨:“你是个坏人。”

韩诺谨不无得意:“我不坏,就是可上可下而已,你吃这套,是不是,欧阳?”

摇了摇头,欧阳博的神情温柔中又有些复杂,他捧起韩诺谨的脸,吻了一吻:“如果早知道约到的人是你……”

他没说下去,韩诺谨想问,却提不起这个勇气。

两人相顾沉默了一会儿,欧阳博看着韩诺谨,声音很轻,像夏日炎炎的午后巷弄里倏然掠过的一丝微风,微弱却足以破开满满当当的炙热黏腻:“你让我想留下来,那也是他希望我的。”

“他是……怎么离开的?”韩诺谨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问出来,他在欧阳博的眼中除了挥之不去的伤,还有清清楚楚的对他的情意,这让他胸口发紧,更恨不得化身称保护罩,将身边人结结实实地保护起来。

欧阳博半垂下眼,一笑之后伸手捏向韩诺谨的脸颊:“现在不说这个。我要上你。”

“我要看你的画。”

“行,”欧阳博眼中闪过了促狭,“你听我的,让我折腾。”

自诩床笫游戏中无往不利的韩诺谨自然是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和书生早已是彼此熟透的关系,再怎么翻云覆雨又能到什么程度呢?

只是他倒没想到,这一回,当欧阳博在几乎吻遍了他全身之后进入他时,他居然不可思议地冒出了一分羞涩,与上回不同,欧阳博不需要他的任何手段强迫,这样的念头充盈着韩诺谨的胸口,令他对欧阳博的占据更加敏感,那不再仅仅是简单的生理性的快感,每当欧阳博不疾不徐地摩擦着他身体里寡廉鲜耻的某处,他都期望欧阳博能更加地深入,直抵……灵魂。

可欧阳博的频率却让韩诺谨每每濒临高潮而不能至,几次三番后,他在喘息中不耐:“你可以……用力些啊……我又不会碎……”

欧阳博额角挂着汗珠,控制比肆意更耗费气力,听着韩诺谨的抱怨,他啄着情人的嘴角,低低地笑着:“舍不得,诺谨,你不知道你有多动人,像个……”

他话没说完,就被韩诺谨紧紧地封住了口,韩诺谨攥着欧阳博的头发,在他身上一阵乱蹭,欧阳博终于是被磨出了火,不再克制,随着高涨至巅峰的兴致,直把两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

韩诺谨当然也在事后看到了欧阳博画中的自己,除了少部分上色的是板绘,大多数还是铅笔手绘,几乎什么形态动作的都有,这让韩诺谨大感惊讶,他似乎很少见到欧阳博拿出纸笔,这人是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的画呢?

他一页一页地看着这些画,看着画中喜怒哀乐皆有的人,暖意驱散了最后一条疑虑的毒烟。

看向欧阳博,他的眼角眉梢盛开着笑意:“嗨,书生,我不是自作多情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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