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小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只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没有心肝的人,能做出这样冷酷的事,他是有恨的,可压抑了太久,他逐渐忘了。

毕竟忘记仇恨总好过带着仇恨前行,那些负面的情绪都太重了,稍不留心就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背负不起。

顾潮和小满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顾矜芒,他们很有默契,专门挑了顾矜芒学琴的时间去见面。

一般声乐老师会在周末造访别墅,尔后给顾矜芒上一下午的课,一开始小满会陪着,后来他经常听着听着就在琴室的沙发上睡着,于是顾矜芒法外开恩,只要是都在别墅里,就不用他陪着上课。

但他上完课必须要见到自家的猫咪。

这种独裁霸道连顾潮都有些看不过眼,但因为自己的儿子过于难搞,他选择避其锋芒,和小满形成了某种隐秘的默契。

见面的这天,天气不是很好,小满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他怔怔地看了看画纸上的黑云,私心里认为自己有改变天气的超能力。

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他打开衣橱,看着顾小芒给他挑选的衣服。

顾小芒喜欢打扮自家的猫,可小满对穿衣服没什么讲究,他喜欢灿烂的颜色,可又不太喜欢穿得太惹人瞩目,黑白灰是他常穿的颜色。

可不知怎的,他今天挑了一件浅粉的宽松t恤和白色的短裤,全身镜里的他皮肤白得像一团雪,眼下却有淡淡的乌青,他抿了抿嘴唇,拿过顾小芒同款的白色帽子戴上,堪堪盖住清秀的眉眼。

就算没有爸爸,我也过得非常好,他这样想。

小满打着黑色的雨伞,走进了车里,顾潮已经等了一会儿,他高挺的鼻子上架着斯文的金丝眼镜,原本正在翻看手中的平板电脑,见小满上来了就把东西放到了一边,和他说话。

“你父亲是从电视上了解到你的情况,后边联系到学校,他又从学校找到我,我需要提醒小满的是,你的父亲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是你想象中的良善之辈,也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苦衷。”

顾潮说完这话,锋利的眼神就落到小满脸上,似乎在等着他表态,小满的手指紧张地蜷曲起来,又讪讪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顾叔叔,我都明白的,我没有抱什么幻想,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他说到“为什么”三个字,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是被打开了悲伤的开关。

顾潮沉默了半晌,才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格纹手帕,递了过去,冷峻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他的性子过于锋利,养出了一个性子同样骄傲锋利的儿子。

顾矜芒五岁之前还会哭,后边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以至于他面对这样小满脆弱易折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静静地等了许久,见小满终于收起了眼泪,才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否有想过,为什么背后可能包含着更令你心碎的答案,有时候,漠视一切伤害源,才是保护自己的正确方法。”

他这样说完,就很体贴地将视线转到了车窗外。

和“爸爸”约在了一家雅致的咖啡厅,咖啡厅是原木色调的,和顾家的别墅很像,门口挂着银色的风铃,推门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门旁有个很大的牛皮纸篓,放了各种颜色的雨伞,那是客人留下的雨伞。

顾潮先走进去,后手给小满撑着门。

可能因为下雨,咖啡厅的生意并不好,杏色的墙面贴着很多爱心形状的纸条,空气中咖啡豆的味道经过加热之后变得浓郁,三三两两的客人轻声交谈着,最格格不入的是坐在角落处的男人。小满曾在漆黑的夜里见过他,打从心里感到反感厌恶,那时候男人穿着邋遢的工衣,脸色铁青地朝着女人挥拳。

今天的他特意做了形象管理,穿着整洁的衬衫,可衬衫和他那种暴戾的气质并不相符,就有种猴子穿上皇袍也不像太子的感觉,他的眼袋依旧很深,透出浓浓的疲惫感,衬衫是白色的,就衬得皮肤愈发黝黑,放在桌面的手指交握着,小满能看到指缝中肮脏的污泥,明明很远,但他就是很挑剔地看见了,拧起了秀美的眉头。

“小满,往这边来。”

顾潮跟他说话,领着他往前走。

扑通扑通,小满能听见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他的胸膛跳出来,他在心里咆哮着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谁都可以,但求求了,不要让我的爸爸是个这样的人,可他的哀求从来都没人听见,就像他小时候祈求自己的腿脚变好,没人听见。

顾潮带着他走向了那个男人,两人在那张桌子落座,小满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变得空空荡荡。

如果男人是他的父亲,那个女人又会是他的谁呢?

是妈妈,是妈妈,是妈妈。

小满的人生总是充满了上天馈赠的惊喜和惊吓,他今天打开衣柜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他要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让所谓的“爸爸”后悔,让这对冷血的夫妻后悔,他可能还会用尖酸的语气去讥讽他们,让他们颜面扫地,有多远就滚多远。

可是妈妈好像没有错。

妈妈已经受到了惩罚,他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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