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知道深圳热,但没想到会这么热。尤其是跟三个半小时前那地界儿一对比,他还以为自己到了非洲。太阳像个火球似的挂着,不是挂在天边,而是近在咫尺。起码他就是这感觉。想晃荡晃荡再回去的想法在实施了20%后果断夭折,火速拦下辆出租车,凌飞泥鳅似的钻进去,好半天,才在空调的凉风里缓过劲儿来。
司机回头问去哪儿。凌飞想都没想,直接报出了老头子的地址。很奇怪,他对自己那个住了好多年的小高层没什么惦念,反倒一路上想的都是那幢以前死也不乐意回去的简直就是无趣代名词的别墅。为什么呢?凌飞靠在车窗上想了很久,直到脑袋在颠簸中咚咚咚地磕疼了,才模模糊糊地觉得,哦,他可能不是真想深圳或者家,只是挂念家里的老头儿了。
……这真不是一个好答案tt
本来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忽然出现在面前,正常的爹妈该是什么反应?惊喜?激动?热泪盈眶?合不拢嘴?反正不会是死死绷着脸但笑意还是从每条皱纹里呼之欲出这么扭曲了。
但凌老头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标准。
于是凌飞小盆友的热情在回家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流失殆尽。之后的时间父子俩就是坐沙发里看新闻联播天气预报焦点访谈黄金剧场。
“怎么忽然就回来了?”最终,还是凌老头没绷住。谁让他先爱上了呢,从护士把这玩意儿拿给他看的那一刻,他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想回来就回来了呗。”凌飞叼着冰棒,砸吧得津津有味。
“不是跟你说过这边还不太平么。”
“那边也不太平啊,我出宾馆的时候还看俩人在马路上打架呢。”
“……”
“老头儿,你要高兴你就乐,这么扭曲着容易面部痉挛。”
“我先给你打痉挛了!”
就这么,凌氏父子开始享受他们独具特色的天伦之乐。
天伦完,已经九点多了,夜幕低低垂下来,像给这个世界挡上了窗帘。凌飞问凌老头儿你还不睡?凌老爹哼哼两声,不语。凌飞又问,我妈的照片你还有么,给我一张。凌老头依旧安静,不,是比之前更安静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父子俩都没再说话。只分踞在沙发两端,静静看着家长里短的国产电视剧。
凌飞在别墅里一宅就是大半个月,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就是看电视吃饭睡觉。偶尔也去老头儿的书房里呆呆,可那整排整排的厚黑学类读物实在让人纠结,好容易找个讲故事的,还是成功学寓言,弄到最后凌飞只能去啃不知啃了多少遍的三国演义红楼梦。
他曾是个积极向上的创业型文学青年,虽然连他自己都几乎快要忘了。
凌老头在家办公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自然也少不了廖秘书在旁帮衬。刚见凌飞的时候廖秘书说,哟,气色不错。后来观察几日,此人又下了第二个评价,哟,变老实了。再后来什么懂事了听话了贫嘴了各种形容词都被廖秘书拿来用了一个遍,终于此君下了总结陈词:东北真是块神奇的土地。
凌飞觉得这话很别扭,弄得自己好像不是去度假疗伤而是去劳动改造。
宅在别墅的日子虽然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