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其实并不熟,模模糊糊听到老王似乎抱怨了几句,但一开口就被裴宿恒劝住了。
中午裴宿恒一个人备好一大桌饭菜,才好声好气地喊他起床。
安平勉强爬起来,头重脚轻,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他夜里烧得很厉害,天快亮的时候清醒了一些,强撑吃了两次药把热度硬压下去,现在脚一沾地,眼前的景物还在不住旋转,晃得他头晕目眩。
小妹赶在正午前满头大汗地跑来。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按理考前这十几天学校一天假都不会给。但这丫头实在不是一般人,知道裴宿恒回来的消息后,天天讨债鬼似地折磨班主任,撒娇卖萌、威逼利诱、鬼哭狼嚎,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都往外扔,就差没拉着横幅去跳楼了,年过半百的班主任老师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看在她成绩提的幅度大,状态也稳定的面子上,只好给了她一天假。
小妹还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炼狱般的高四也没能让她变得文静深沉点。还没见到人影,声音就像装在了扩音器里,十分嘹亮地响彻整个房间。
“裴!宿!恒!快死出来迎接女王殿下驾到!!”
裴宿恒笑得肩膀乱颤,放下手里的汤勺,刚迈出一只脚,女王殿下就迫不及待踢门而入。
“啊啊啊,混蛋!你居然真的在,居然真的在!回来了也不去看我!你找死啊!!”
小妹一边大骂一边扑上来把裴宿恒抱个满怀。
青年笑着回抱她。
老王看不过去了,不停扯小妹手臂,“大姑娘家,注意点!”
小妹把老爸的手打开,“爸你别添乱,这是美国的高考状元。你让我好好蹭蹭喜气,今年我也给你拼个状元回去。”
一句话说的老王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摸摸女儿的头发,喜滋滋地道:“幺妹哟,可算懂点事了。”
沾完喜气又去收买美萍。糖果、话梅、奶茶、发夹、手链、耳环,大背包像只聚宝盆,怎么掏也掏不空。都是小女孩爱吃爱玩儿得东西。
美萍高兴得直拍巴掌,还不是兴奋地尖叫一声。先前对小妹的一点陌生感,很快就忘到脑后去了。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欢快地像过年。
安平身处这团热闹中,却像与他们隔开了一堵透明的墙。墙外越喧闹,墙内越冷寂。满室洋溢的亲昵和热情,都被那堵看不到的墙弹回去,激不起墙内人的丝毫波动和回应。
他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自顾自坐在席位上,不时转一下手边的酒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冷淡。
小妹却浑不在意,欢天喜地蹦到安平面前,整整身上的衣裙,满脸期盼地问安平,“平哥,我穿着好看吗?”
安平依旧没有起身,抬头看一眼,点头道:“好看。小妹的眼光一向很出色。”
“什么呀,自己买的衣服都不认得了!”小妹叉起腰,半是气恼半是撒娇地埋怨他,“平哥你忘了吗?这是你从国外给我带来的那件裙子啊!”
安平回国前给大家都买了礼物,给小妹的是一件苏格兰刺绣连衣裙。这件裙子安平费心挑了很久,颜色款式都很衬小妹。天刚热起来,老王就把裙子给小妹送到学校。小丫头宝贝的不得了,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回家才特地穿来给安平看。
鬓边的汗滴在桌面上。安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小妹略感失落,但她心界宽,并不觉得被怠慢了,反倒眼明手快地去浸了一条冷毛巾,拧干了给安平擦汗。
“平哥,你到底怎么了?大夏天的穿着多衣服。”
小妹一面说着,一面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安平的衣袖,想试试衣料的厚度。
安平素来有点洁癖,不喜与人有过于密切的肢体接触。他本能反应快于意识,侧身往外一躲,身体摇晃又引来一阵剧烈晕眩。安平放在下面的手赶忙扳着桌子腿,竭尽全力抓紧,才没有脱力栽倒。又皱眉咬牙暗自忍耐了片刻,忽然聚到眼前的黑雾才缓缓散开。
这一番发作旁人都没看出端倪。表面上他一脸不耐,倒像是在嫌弃小妹太过莽撞。
小妹讪讪地收回手。老王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裴宿恒赶忙招呼大家入席,一径揽下主人的职责,张罗着布菜敬酒,说笑热场,肚子里的笑话都快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