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若道:“她是蒹葭姐姐!”
说话之间,东方渐渐泛白,便似一缕缕清水,缓缓调入夜空里的墨色之中。
李潇寒将目光从极远处收回,道:“她是蒹葭儿,我那时还不认识她,也没见到她的脸。
她整个人都躲在任三信身后,只露出地下的一角白袍。
门口那些弟子纷纷冲进来,被我随手打倒几个,余人便再也不敢动弹。
任三信说:‘原来你……你是……可我待你不薄。’
蒹葭儿说:‘你教我功夫,却不肯收我做徒弟,只让我叫你师兄。你这老色鬼心里想的什么,还道我不知道吗?’
任三信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全被血沫子填满,两腿一蹬就不动了。
我那时不知道五凤帮、通元谷这些事情,还道他们派中起了内杠。大仇人已经死了,我也懒得理会不相干的,便转身离开。
那些窝囊门人哪里敢拦着?我才出去,身后便叮叮当当地打成一团。
我走到最外一层院子,见一个人在水缸后探了下头,便藏了回去。
但就这一眼,我便认出了他,这人当年也曾扮作契丹人,滥杀我的族人。
我将他制住,他倒没任三信那么硬的骨头,被我在水缸里浸了几下,便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他是任三信的师弟,叫丁五祥。那年西夏大兵压境,更有消息说巴蜀的五凤帮也要趁机作乱。
大宋内外交患,情势危急。有人便生出个点子,召集了一群武人,学了些简单的辽话,扮作契丹人,去西夏境内烧杀劫掠。
任三信便是这群武人的头目。当日他故意纵我逃脱,意在放消息出去,挑起西夏同大辽的争斗。
这十几年来,我只道这些强盗是图财害命,却没想过其中原来有这般因由。我更想不到,那个在背后出点子的人,便是……”
李潇寒抬起了头。晨曦下的湖面,泛着片片清冷的微光,天边一条长云,像捶打过的银片一般闪闪发亮。
他叹了口气,续道:“原来我的师父,太行派的何掌门,便是那个出主意的人,是我族人被害的元凶。
丁五祥言之凿凿,我听他说完,又想起任三信也曾夸师父足智多谋,在背后出谋划策。我当时从头凉到了脚,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丁五祥见我愣住,提足便跑,待我缓过神来,他早进了内院。
我追了进去,却见院中剑光闪闪。剑光下蒹葭儿一袭白衣,披散着头发,凄凄冷冷地蜷着。
她目光里全是凄婉、不甘,向我瞥了过来。
那一刻,我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就像在云里一般。
那一刻,我便只剩一个念头——我要去救她。”
黄若又拼上一块碎纸,用小石子压上,轻轻地道:“蒹葭姐姐,她很美吧?”
李潇寒点点头,道:“她很美……美得不似尘世间的人物。我冲进剑光,一招一个,将围住她的人全都杀了,把蒹葭儿从剑光下救了出来。”
黄若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孤孤寂寂地坐在剑光中,长裙委地,似一朵盛开在崖头的小花,在朔风里颤动,便似下一刻就要坠下深渊。
这情景她甚是熟悉,那女子是她,那女子也是曲蒹葭。
她忽的明白了,那天在废园中,李潇寒为何会飞身来救自己;
明白了为何他当时会说“咱们初见时的情景,你还清清楚楚地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