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恩小声地说了谢谢,费力地接过水壶,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口渴难耐,嘴唇干裂得如同久旱的荒地。吞咽一口清凉的水,他脑子仿佛也稍微清醒了些。同时听诺亚转头问身边的罗尔夫:“你们这边的军医是汉斯?他医术怎么样?”
“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官。”罗尔夫用着嘲讽的语气说着尊称让人感觉有些滑稽,“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庸医。”
费恩将水壶递还给约纳斯时看见诺亚的眉头很明显地皱了皱。随后诺亚抬头,他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只听诺亚叹了口气道:“费恩中尉,你可以自己先下来么,慢一点儿。”
费恩点点头,在床上穿好衣服。连这个简单的过程现在也变得十分困难。扣衬衫扣子便花了他好多时间,往头上套毛衣的时候,好一阵他才找到领口钻出来。虽然在这种沉默中非常尴尬,他也顾不了这许多。
大致穿好后,他爬起来准备下床,忽地感到好一阵眩晕,半晌才稳住身体,缓慢地顺楼梯向下爬,落地时差点站不稳,幸亏罗尔夫扶了他一把。
诺亚顺手扶过费恩,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费恩全身肌肉酸痛根本没有力气挣扎。他喘了几口气,低声道:“长官……”“嗯,没事。”诺亚道,“我接你去我那里,换个医生,你应该会好得快些。”
话音落下,罗尔夫和约纳斯很震惊地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费恩也茫然地抬起头。
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怎么值得?
啊……脑子里乱七八糟,滚烫,想不清楚。
“走。”诺亚转身,扶着费恩,又顺势用一只手搂住他的肩。
出了寝室,穿过走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了高烧,费恩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无比僵硬。细细的冷风穿过空旷的过道,却没能给他灼热的脸和身体,降低一点点温度。
漆黑的奔驰就停在宿舍楼的门口。天还未亮透,汽车明晃晃的车灯照亮了一小片纷落的雪。车门前的脚印已经被新雪填得只剩下一点点凹痕,司机坐在车内,正百无聊赖地吹着口哨。见诺亚出来,连忙下车打开后排的车门,低头向他致意。然而诺亚只是点了点头,走到车边将费恩小心地放下,让他尽量舒服地靠坐在后座上。
然后,他在司机震惊的注视下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有些雪落在他肩上,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掸了掸,系上安全带。
司机又看向费恩。费恩此时脑内一片昏沉,也以茫然的眼神回望他。
司机汗颜。开了这么多年车第一次见首长不顾自己的身份让副官坐在后排。听得诺亚催促,他也只好上车发动汽车。
坐垫软软的,很舒服。费恩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好给自己降点温。可随着汽车小幅的颠簸,他感觉越来越晕。他从后视镜中瞥见诺亚那双棕色眼睛,那双眼睛亦看着自己,只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和决心维持与他的对视。费恩闭上眼,斜靠在后排座上。
既然想不通他莫名其妙的善意,既然是自己隐隐期待的,那就享受好了。
身体难受得好像五脏六腑都纠缠起来,头重得如同灌铅,他却意外觉得很放松。
营地到诺亚的官邸并不远。汽车停在官邸前的庭院,听到粗重的熄火声,费恩才缓缓睁开眼,稍微直起一点儿身子。司机正准备下车绕过去给诺亚开门,就看见诺亚自己开门下车,帮费恩打开门。
司机伸出的手僵住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晚上太疲倦以至于做的梦到现在还没醒。
因此,当费恩一点点向车外挪动,最后诺亚有些不耐烦地钻进半个身子,将他从车中抱出来走向大门时,他的脸上一直是一副看破红尘一般,波澜不惊的神情。
“做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