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丛视角】
琰丛有过两次新生,第二次便是被选中过继给女帝做皇子时。
在那之前,他早就明白了世间的道理,知道女子为贵男子为轻,也猜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要么招赘等着被野心勃勃的女子吞食家产,要么等着嫁入高门被那些纨绔蹉跎一生。
女帝给了他第三条路,做这天下的主人。
从没有过皇子继位的先例,也没有人相信女帝会宗室之中品行兼优的宗室贵女不选,看中那些只读过男则男训的闺中男子。
琰丛被当做一个可以嘲笑的玩具推了上来,都等着他落选后再奚落他一番。那时他还不叫琰丛。
可谁也没想到,女帝只是盯着她们每人看了几下,就直接选定了他,并且亲自赐名为“丛”,接入宫中抚养。
琰丛再回家时,身份千差万别。寡居多年的父亲哭得快要断了气,拦下正在安静收拾包袱的小少年,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如实回答,他也不知道。
但这是他的命运,他应当遵循。
琰丛没有伴读,许是女帝忘了此事,上书房的女夫子们只盯着他一人,繁重的课业让他每天都疲惫无比。
而后某一天,他在窗棂外看到一双清澈的眼。
他的女夫子像是变了个人,竟主动走过去同那人攀谈了起来。两人谈论着他的学习近况,夫子几乎将他夸上了天。
琰丛察觉到了这一切的异常,也认出了那是谁。
那殿上高高坐着的女帝,将他的命运彻底改写的你。
你分明对他毫不在意,却又会时常出现,演出关心他的模样,和那些人出演生硬的剧目。
琰丛看不懂,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他早听说你的名声,你爱男色,并且荤素不忌,可没想到你连宗室妃妾也不放过。
那被强行请进宫的荣亲王正夫,如今被你封了侍君,已经在宫中闹腾了许久。
他不愿屈服,也不舍的去死,于是摔遍了殿里的摆件,闹得宫人们都愁眉苦脸。
连偶尔来看望他一次的你,也被匆匆赶来的女官请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琰丛就握着书卷,躲在学堂的门后,看着你听到消息时的表情,细长的眉先是蹙起,显然对这动静有些不满,可很快你的脸上又扬了显而易见的,满意的笑。
你似乎对那个人相当宽容,甚至远超了先前那些恩宠无双的男妃们。
“随朕去看看,他可有伤着……”
琰丛听着你的话,看着你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情绪,灼得他难以平静。
真是荒唐的君主,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作是天下之君吗。
这样想着,他趁机跑了出去,跟着你的脚步来到了后宫。
那宫室里的男人哭得满脸泪痕,控诉着你禽兽不如的举动,可你却只是笑,笑容里分明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捏着他的脸不咸不淡地道:
“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也不需要留着你了。”
琰丛看见你的另一只手微曲着,显然是被伤到了。
他想,你终于是被惹怒了,多半会处死那位。可第二天,他非但没有听到任何妃子暴毙的消息,反而是听宫人嚼舌根子,说那人被抬成了贵君,赐号翎。
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位翎贵君依旧还是那张脸,却已然变了性情,连对着女帝的态度也是天差地别。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哪里会相信呢。
这样的人,也配你费心费神吗。
琰丛却只是这样想着。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不都有吗,为什么要抓着一个不情愿的人不放呢?
他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你腻得太快了。
你早就没了耐性同那些妃子一一周旋。
他也渐渐明白了,你挑选他的用意。
可当你的死讯传来时,琰丛却发现自己还是想错了。
他从未真正看透过你。
他翻遍了太医院的档案,想找到你并非寿终正寝的证据,可怎么也找不到。
他找到了国师,那个被你信赖倚重的男人,逼他说出你的目的,可那人也只是笑得妖艳,一双狐狸眼都笑出了泪,撞死在他的剑刃上。
“因为陛下她,玩腻了啊。”
这时他才想起,国师也似乎是与你纠缠不清,如今被你抛弃。
你似乎对那些男人都十分上心,甚至于那些只与你有过露水姻缘的男子,都能得你一朝恩宠。
他该恨你的风流成性朝秦暮楚,可他清楚地意识到,即便知道你有多恶劣,他依旧渴求着你的目光能够停留在他身上,哪怕片刻也好。
他翻遍了国师的书案,找到了许多奇怪的记录,那上面写着许多他不能理解的字句。但有几句,正是他所找的。
如何再次见到思念之人。
琰丛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你带进这个被你抛弃的世界来。
每一天,他都让人将你居住过的寝殿打扫得一尘不染,期盼着你会突然出现。
好在天也遂他愿,你真的出现了。也多亏了那个已经死了的,身份成谜却实在有些本事的国师。
琰丛躲在宫殿的角落里,看着你惊慌失措的模样。
那是一副他全然陌生的皮囊,却是你真正的模样。并不曾让他有过些许的不适应,他再清楚不过,那依然是你,那才是真正的你。
他有些怕,怕自己高兴得笑出声,怕还没能演好重逢的戏码就露了馅,好在他还是忍住了,匆匆赶去了下一出的戏台,演一场“打个巴掌后赏颗甜枣”。
一切都像他预设的那样。直到你提到了那个人。
翎贵君。
你居然还未忘了他。
琰丛想起那个男人的死相,这才压制住了心中的妒火,继续心平气和地编出谎言来哄你。
只是他清楚,他实在无法忍下去了。
原以为这里所有人都该不会被你在意不被你留恋的,才能让他能够忍受这一切,可事实却一遍遍地在打他的脸——只有他是不被你在意的。
但好在,以后你只能在意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