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久,身后终于再次有了动静,然而他侧耳细听,意识到温念远迈开脚步,却并没有再跟上——那动静,是转身。
尽管有些迟滞,但确实是转身。
七弦轻笑了一声,转过去,看到温念远背对着他的那身磊落青衫,淡淡地说:“我明白,他始终是你父亲,那始终是你的家。”
看似平静的语气之下涌动着冰冷的暗流,带着微微的嘲讽之意,不知道是讥笑温念远的临阵变卦,还是讥笑自己终究给予了别人太多期待。
明明简直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语句,却能让人听出那深深的寒凉与失望。
他看到温念远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有些僵硬,双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不知是否在挣扎。
七弦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有些软弱得可笑了,他从不等待任何人,现在却隐隐希望温念远能转身。
无论什么表情无论什么样的交流,如果他转身至少——一闪而过的念头被狠狠掐死在脑海中,目光所及之处温念远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腿,然后背对着他向下山的路一步一步走去。
他走得很慢,却很决绝,没有丝毫准备要回头多看他一眼的意思。
“那么,再见了,我亲爱的弟弟。哦不对,今天无论温家发生什么事,我们以后还是江湖不见的好。”
冷笑了一声,七弦扬声说到,然后看着熟悉的青衫渐行渐远,隐约间那个人仿佛颤抖了一下,谁管呢,也许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于是他亦转过身,向原本既定的道路走去,没有丝毫迟疑,除了不自觉加快的呼吸,提醒着那一刻曾有过的气血翻涌。
而温念远不敢出声。
他不能说任何一句话哪怕一个字,蛊虫销魂蚀骨的滋味让他无法保证自己冲口而出的言语会不会带上不自然的哽咽和颤抖,更不能保重血气是否会一涌而出。
眼前早已看不清任何景物,触目所及都是大片大片的模糊景色,只能勉强分辨绿的是树和草,黄褐色的是泥土,蔚蓝色一片是天空,会移动的许是飞鸟,许是什么小兽。
总之不会是七弦。
他听见了,七弦走了,温念远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微微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折磨便加倍排山倒海而来,那些不安分的小虫仿佛把他的骨血当做的滋养的温床,拼命地翻滚涌动,吸髓敲骨,要冲破那薄薄一层的皮肤,让他爆体而亡。
那样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模模糊糊地想,曾经,父亲就用这个控制哥哥?那么七弦,要有多少个夜晚白日辗转难眠,承受这样欲生欲死的煎熬?
他只是这么一次,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找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一头撞上去一了百了,他的哥哥,竟然那么不动声色地熬过来。
永远都挂着那样的笑意,从没有一巴掌把自己这个跟在他身后的烦人的家伙拍死在墙上。
每多想一分,心就更痛一分。
这痛与蛊虫的折磨截然不同,却更加磨人更加刻骨,更让他无所适从。也许在七弦眼里他永远是个笨蛋弟弟,但他这个蠢材其实也没有那么蠢。
温于斯在这个时候发动蛊虫,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要他温念远的命,那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