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其实不赞同承乾帝的许多观点, 但为了不与承乾帝起争执,犹豫片刻后, 只得装作受教地点头。
“父皇,儿臣学会了。”李熙任由承乾帝抓着他的手, 低声说,“父皇放心,儿臣其实也并非完全信任那裴怀恩, 只拿他当把刀用,不想过早折损这柄好用的刀。可若有朝一日,叫儿臣真查着这柄刀的害处了,儿臣一定不会再手软。”
承乾帝目光幽微, 也不知信没信。
“总之熙儿,你与朕是血脉至亲, 你要牢牢记住朕的话。”承乾帝涩声说,“儿臣儿臣,你总归先是朕的儿,后才是朕的臣,朕又怎么会害你。”
李熙叹了声气,又替承乾帝掩被子。
对于承乾帝说的这些话,李熙不知如何回应。说不动容是假的,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什么亲近的感觉。
所以李熙最终只是说:“父皇保重身体,儿臣还想再和您过个年。”
承乾帝也看出李熙与他不亲近,面上更落寞了。
“如果老天爷眷顾朕,能让朕亲眼看见你加冠,朕……罢了,你退下吧,记着趁朕还在,闲时多来朕这高阳殿看一看。”承乾帝缓慢地转过头去,“朕会替你安抚好淮王,至于其他的,还得靠你自己去熟悉。”
李熙目光闪烁,起身说:“儿臣知道。”
弓着腰往后退了没两步,又再走回来,想问承乾帝知不知道李恕意欲联合南月,与他们长澹打仗这事,毕竟承乾帝在明和宫被烧后,心里其实是隐隐偏向了他的,连他现在把证据链做到了哪一步都能查着,似是不像对此事一无所知。
可是眼皮才刚抬起来,就看见承乾帝正病恹恹地靠在床头,疲惫地揉额角。
……唉,也罢,横竖人证已抓到了一个,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换句话说,只要李恕从今以后能安分,便只把他判个圈禁就成了,倒也不必一定要他的命。
承乾帝见他不走,又疑惑地问:“怎么,是还有什么事吗?”
李熙就摇头。
“无事。”李熙垂首说,“还请父皇多费心,大皇兄那边,儿臣害怕处理不好。”
承乾帝又转回脸来看他,半晌才说:“朕会的,等南月使臣一走,朕就给你下诏书,封你做储君,还会送你这几个兄弟离京,你……一定能明白朕的心意吧。”
对外人要狠,但对同宗同姓的自家人,总归得留一线。
记不清是有多少年了,承乾帝自从坐上皇位后,每每午夜梦回,都忍不住回忆起当年那些惨死在他刀下的手足。
但李熙却只是说:“父皇,儿臣长在边关,没有手足。但儿臣也会记住父皇的话,对他们一视同仁。从今以后,无论是李家人还是裴怀恩,亦或是别的什么人,只要他们愿意对儿臣好,儿臣必定不会亏待,否则——儿臣就也不敢再提前打什么包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