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直接关了手机。
他虚阖着眼靠在金属座椅,右眼跳个不停,仿佛住了只野兔,连带着右边整块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急诊床从面前穿过,紊乱的脚步踩出闷响,滚轮坚定不移地向前,家属们趴在床沿边哭成一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断劝慰,凌乱中夹杂着规律噪音,嗡,嗡,嗡,声音徐徐放大。
他仍在闭目养神。
“阿珣?”病床边的一个女人停下。
她走到温珣跟前,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好,请问你是温珣吗?”
温珣徐徐抬眼。
“陈姨?”温珣手指点动,“好久不见。”
面前这个哭得口红乱飞,晕成熊猫眼,女人叫陈落霞。
她看上去颇为狼狈,黑棉袄,接线处还不时飞出细碎的鸭毛,牛仔裤被洗得发白,鞋帮上全是乌黑的泥水。
外边下了雨,她的头发黏糊糊地粘在一起,紧贴在耳鬓,配上现在廉价的妆容,更显年老色衰。
她是温珣母亲,也就是温国荣母亲的亲妹妹。
如果没有记错,她今年应该才刚刚四十多岁。
二十年前,也就是她二十岁那年,她有一个未曾蒙面的未婚夫,婚约是绕过两个人定的,陈落霞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未婚夫的表哥。
对方大她十多岁,是房地产大亨的儿子,温珣和他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饭桌上,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穿的是brioni的西装,带的也是百达翡丽的腕表,不过并不浮浪,相反,足够稳重。
第二次见面是在4s销售店。
不过不是同好,而是销售员。
温珣在家听过周慈姝说过几次他们家的事。
陈落霞当年和他是因为爱情而结合,但结合得太“蹊跷”,居然是和未婚夫的表哥在一起,陈父要脸面,自然是不同意,再怎么说两家人都是世交,要是真的放任不管,那外人怎么看他们一家?
这不道德,这是胡闹。
陈落霞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被世人看好。
不过那时的陈落霞并不在乎,她的傲骨足以支撑她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别人指着她的脊梁骨指指点点,说她不自爱,狐狸精,她不放在心上,也是一笑而过。
他们越过世人的看法,还是在一起了。不过男人家里前几年因为信托爆雷导致资金链熔断,周转不过来甚至还赔上了多年的积蓄,欠下了巨额债务。
看她现在的模样,并不好过。
护士叫她过去,陈落霞理了理头发,说了声好。
“我先走了。”陈落霞说,“一会一起去抽根烟?”
温珣颔首,“好。”
她匆匆消失在眼前。
舒令秋从家属室内出来,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地将门阖上。
她站在icu外往里看,舒景年还昏迷着,但心率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她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站直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