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死了?”
“噢,无法辨认的焦尸我们找到了不少。也有小孩子的。但那一夜,显然受害的不仅仅是多雷斯的儿女。我这一辈子再也没看过那么可怕的火焰。”
“他自称在那一刻就开始反悔了,你就相信了他的说法?”埃林说。
“这不重要。我关心的,是看他能为我做些什么。作为一个线人,他很尽职,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在这一点上,我可以相信他的说法。”
乔贞不得不承认马绍克说得没错。多雷斯对于暮光教徒身份的悔过之心是毫无疑问的。
有一个念头驱使他问出下面的话。
“他有没有过什么关于儿女的纪念品之类的……?属于他儿女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问题?……不,我不知道。当你的儿女都死去的时候,或许世上的一切都是纪念品……”
“比如,”乔贞说。“项链。挂着红宝石坠饰的项链。”
“红宝石项链?这么说起来,我记得他提到过项链什么的……但我没办法肯定了。许多不重要的记忆,早就从我的大脑里死去。你拿到了什么证物吗?……算了,我不该问这些。我不想把一宗未解决的案子带进坟墓。”
“那么,希望你能再回忆一下。”乔贞说。“十五年前的那场集会。据我所知,你主导的抓捕行动非常失败,大部分暮光教徒都逃脱了。”
“那是我的错。但是……”
“好吧。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有两件事要谈。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多雷斯。现在我要谈谈第二件。你刚才说,不想再把未解决的案子带进坟墓。”
“有什么问题吗……?”
“十五年前,那是人类在奥伯丁扩大居住的主要阶段。人口渐渐多起来,没办法再和夜精灵混住。人类急需自己的居住地。如果有必要的话,要出大钱向桑迪斯·织风购买。最后,有两个人从他那儿分别买来了土地,一是雅可逊,他买下了现在的南区;一是你,你买下了现在的西南区。”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都不是秘密,乔贞。我们合法地买下土地,合法地租给其他人类。”
“买卖当然是合法的,白纸黑字。当时的文件我都看过了。只不过——那场大型聚会,你是事先得到了内部消息,才组织缉捕行动的吧?”
“那又如何?”
“我查阅了所有相关的档案。”乔贞说。“真是一场糟糕的行动呢,马绍克。虽然早三天就得到了详细消息,却在聚会开始前十五分钟才临时召集人手。最后抓捕的暮光教徒只有十数人。你让四百多人逃掉了。”
“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也许就是……”
乔贞打断了马绍克。“从我后来和你共事的印象,这不像是你会犯的错误。四百多奥伯丁潜藏的暮光教徒,举行一场泄露消息的聚会,却都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这件事发生后,你和雅可逊就从桑迪斯那儿买来了土地——非常低的价格。我想桑迪斯一定很不高兴,但他也没办法。谁让他的土地上充满了暮光教徒呢?他们要是一直潜伏着就好,要是被抓住了也好——偏偏被证明了存在,却没有一只一只揪出来。如果我是他,也会很沮丧的。”
“虽然你和雅可逊的结局不大一样。”埃林说。“他经营得当,现在富得流油啦。就连有些暴风城贵族也会到这儿的南区去度假。至于你的西南区么,打开窗户,看看外面。再闻闻那气味,啧。”
“你打算把这件事带进坟墓吗?刻意搞砸行动,为了低价获得一片土地。暮光教徒平常会尽量装扮成常人的,所以他们也不会拒绝租用你的地盘。他们给你租金,但是从生存意义上来说,你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你们俩……为什么要说这些……?这样羞辱我?”马绍克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很难办到。
“嗨,嗨,小心些,别碰倒杯子了。”埃林说。“你不是说不想把案子带进坟墓吗?那我们可以现在把这项发现上报。你最好活得久些,来应付无穷无尽的侦查和取证。如果你那时候已经死了的话——他们真的会挖起你的墓碑的。”
马绍克还想说什么,却猛烈地咳嗽起来。坎农撞进了门,大声喊着“父亲,你怎么了”,正看见马绍克把一丝脓血吐出口外。他上前疯狂地推挤乔贞和埃林,同时叫着:“滚出去!滚出我的屋子!离我父亲远一点!”
来到门外后,埃林右手肘搭着乔贞的肩膀,大笑了起来:“天啊,这真是太爽快了。你觉得我们有点过分吗?不,肯定不会。早就想跟着虚伪得要命的老头子把话说明了。今天一定要喝酒庆祝!”
“至少我们是在得到多雷斯的情报之后才给他挑明的。”乔贞说。“你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怎么样?”
“多雷斯杀死儿女……你猜我是怎么想的,乔贞。”埃林停顿了一下,抑制住笑意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的儿女,或者是其中之一,并没有死?这听起来很荒谬的,但是……”
“做这个假设,和当前案情的联系在哪里,这个你得说明。”
“好吧。首先,根据马绍克说的,多雷斯的儿女确实已经被绑上了柴堆。然后点起了火,治安队伍就来了,一场大骚乱。假如从那样的大火中逃生,身上也许会有烧伤吧?我们就假设这个被烧伤的人,他没有作为多雷斯的儿子活下来——也许进入了孤儿院什么的。多雷斯出于悔过,一直匿名给儿子提供经济援助。你知道我在说谁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