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就在那儿,”领头流氓指着乔贞,“站在最后面,给手下打信号。一定是你。”
乔贞回想起来,三个月前他确实指挥过对运河区黑帮聚会的取缔活动。
“你是给暴风城做事,专门抓人的,对吧?”
流氓故意提高了音调。另外几张饭桌上,有客人望了过来。
“给暴风城抓人?小兄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少来这一套,我知道就是你。当时还对着我们乱开枪,打中了好几个兄弟。”
一派胡言,我从不带枪,乔贞心想。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找碴的流氓,认定要找他的麻烦。小流氓想收拾掉眼前这“给暴风城当差的”,好提高自己在道上的声望。无论有没有收拾错人,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因为他们认定了对方如果真是暴风城的密探之类,就绝对不敢在这里暴露身份。
这就是没有任何一个军情七处成员愿意主动到藏宝海湾执行任务的原因。在这里,你永远都是守势。相反,犯人们要逃过追击却很容易,只要能登上暴风城没有搜查权的地精船只就行。
两个跟班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乔贞身后。
“怎么不开口?心里有鬼?”领头流氓说。
乔贞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必须寻找一个办法,中止流氓的骚扰,又不让周围的客人怀疑他的身份。柜台里的地精老板,一边擦洗杯子,一边把视线投向这边,高高翘起的嘴角显得饶有兴味。
就在这时候,酒店里突然黑了下来。伴随着沉重的踏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把门全部挡住了。他弓腰挤进店里之后,不再处于逆光位置,人们才看清楚来者是一名兽人。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像久经磨砺的岩石,脖子上挂着一串带有无数十字划痕的木雕念珠,背后背着接近一人宽的大刀。当刀刃把阳光呈放射状投射在酒店各个角落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谨慎地望着这名来客。背对着门口的流氓转过头,然后身子明显后缩了一下。
乔贞认得他。现在,几乎藏宝海湾的所有人都认得他:角斗大会的夺冠热门,布雷戈·血喉。当他在竞技场中央的时候,这屋子里至少有一半的人会在观众席上不顾一切地对他欢呼,为他的残酷、狂热和血性而疯狂;但是在现实中,不再有观众席的隔阂,这些人就万分惧怕布雷戈,生怕他身体周围的空气会剜伤自己。人们喜欢把斗士囚在竞技场中,享受安全、无害的娱乐。
“布雷戈大人,要用早餐吗?”就连地精老板的声音也显露出一丝犹豫。据说,布雷戈每天凌晨都会去可以眺望藏宝海湾出海口的山顶静坐一个小时,然后才回来开始一天的程序。
“和昨天一样。”布雷戈把两个银币扔到柜台上,然后在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在那个座位附近的人都不自主地挪了挪椅子。老板给服务员打了个“快些”的手势,不到半分钟,一大碟鲨鱼肝和一整壶酒就送到了布雷戈的桌上。人们知道用目光打扰布雷戈进食是不明智的,便纷纷忙自己的事去了,但弄出来的声响比布雷戈进来之前小了很多。
眼前的小流氓还在发怵,乔贞想利用这个机会。他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如果小流氓识趣的话,就应该理解其中“有麻烦的人在这里,要解决问题就换个地方”的讯息,偷偷跟着他。
但他显然比乔贞想像中要愚蠢得多。
“嗨,你要去哪?我们的事还没完。”他一把拉住了乔贞的手腕,身子没完全站直,膝盖后方还顶在椅子边缘,眼睛瞪得非常大,说话声音尖锐得不自然。
这小子吃错药了,乔贞想。看来他想朝周围表达这个意思:就算有布雷戈在,我也不会退缩,因为我有真胆子,你们这些人都好好看着。他直直地盯着乔贞,眼神却摇荡不定。
乔贞把手腕往回收,小流氓又使劲拉住。看来他是蠢得没法会意了,那么就让他吃点苦吧。
硬物叩击桌面的响亮声音,把客人们的视线都引向乔贞那边。他们看见乔贞隔着刀鞘握住匕首,把刀柄垂直砸在小流氓的右手拇指上。乔贞手腕旋转了一下,一种让人不快的扭曲声从刀柄下传出。小流氓嚎叫一声,跪倒在地上,右手肘撑着桌面,手掌在桌子边缘外抖动。
乔贞略微弯下身,对他说:“你选错地方,也选错人了。只有聪明人才能活到闯出名声的时候,可惜你不是。要是听懂了就快滚出去,如果没听懂的话,藏好你的下一个手指。明白了吗?”
满头大汗的流氓点了点头,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两个跟班连忙赶上。
这时候,乔贞发现店里的大部分视线都投在了自己身上。他能读出这些人的意思:他要么是一个纯粹的暴徒,在布雷戈面前也不要命地装横,要么是一个真正有来头、有靠山的家伙。不管怎样,他不是轻易惹得起的。
这样虽然不会完全排除他们对乔贞的怀疑,但是让恐惧压抑住怀疑,也很不错。但是,乔贞发现布雷戈也望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交汇了。
那是一对充满野性的危险眼睛。布雷戈在打量他,但乔贞明白,他并不是会对周身一切有威胁的事物横开杀戮的兽人。所有观众都低估了他,把他仅仅视为暴力的化身。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他会谨慎地选择对手,并且充满敬意。他不在乎周围弱小的人群是不是害怕自己,因为他不屑一顾。
布雷戈转过身。乔贞坐下来,拿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