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象两个字,六子眉心一跳,暂时把江捱也抛到了脑后,他忽然想:老大也是个男人,以后难免要娶妻生子。
可六子的眼神在半个身子隐匿在阴影里的余鱼身上盯了一圈。
余鱼撑在桌面上的一只手露出点清瘦的弧度。
几乎是瞬间,六子便想到那时刚刚跟着余鱼的时候,码头那次的事儿,想起余鱼逆着白光的如同救世主般的影子,六子忽然有点难受。
他想,在他慢慢出人头地,成为混混时期的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人物的时候,很多事情从无法掌控到在他的掌控之内,那些曾经喊他六子的人,如今要尊称他一句六哥。可很多事情,却也慢慢地脱离了掌控。
他当时在病床上就想过,他是要为余鱼卖命的。
到现在,他也还是这样想。
他对于余鱼的崇敬,早就变了味道。且如同四散的、升腾的烟雾,变得张牙舞爪,变得无法掌控。
六子在余鱼挂掉电话之后,便问余鱼:“老大,你什么时候谈对象,家里介绍了吗?”
余鱼“嗯”了一声,很清淡地答道:“家里姐姐想撮合,我没心思。”
“是现在没心思么?”六子拐着弯打探。
余鱼:“说不上来,以前,现在都没心思,以后……”
余鱼看向六子,划过六子有些紧绷的脸,余鱼忽然改了口:“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我不知道。”
六子那硬挺的眉头便垮了下去。
余鱼当没看见。
西街发展得红红火火。
舒南在徐宁砚那边和徐宁砚玩着兄友弟恭的戏码。
周许年帮余鱼将一些需要的文件办得妥妥帖帖。
西街周边的那片区域建起了高档小区,北村的商业中心也渐渐成型。
造船厂在余鱼的带领下发展得红红火火。
在北村逐渐繁华起来之后,以北村和西街为辐射中心,这中间余鱼在地图上画了地盘,画下的地盘,都逐渐建起了高楼大厦和密密麻麻的住房。
如今,西街北村很少再发生如之前余鱼刚进入西街的那种闹事儿的戏码了。
原本暴力的废墟之上,建立起了秩序与和平,当然,还有规整的街道和整齐的房屋。
等西街北区南港这些片区连接起来的时候,在东原的徐宁砚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余鱼新开发的那些地皮,紧紧贴住了徐宁砚的势力范围,并且强势地挤了进来。
“徐总,东临街靠近富士商场的那块地,被人盘走了。”
徐宁砚手里夹着根烟,禀报的人看不清徐宁砚的神色。
在这之前,徐宁砚看中的地盘,从未失手,这是第一次。
“是谁?”
“是凤凰房产的……”
凤凰房产,余鱼是领头开发商。
其实余鱼当时没有特意命名叫凤凰房产,只是西街是她开发的,别名凤凰街,所以业内也就管她的房地产集团叫凤凰房产。
徐宁砚让人出去。
那人出去之后,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碾碎。
“余鱼……”
徐宁砚念着她的名字,声音阴冷。
徐宁砚预备突围。
可是失败了。
不是一次失败,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的每一次动向,余鱼似乎都能提前察觉,然后堵住他的路。
为什么呢?因为舒南。
余鱼的包围已经形成了燎原之势。
半年之后,一次早晨的会餐。
余景天一句轻飘飘的“宁砚,你最近砸了很多项目啊,把公司给余鱼管吧,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便让徐宁砚摘下了徐总的头衔,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徐宁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徐宁砚垂眸看了一眼。
是舒南发来的消息:“现在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了么?”
徐宁砚掩饰掉眼里的情绪,抬头说了句:“知道了,父亲”,看上去就好像心甘情愿将自己原本经营的公司让给余鱼那样。
他本也就只能如此。
可在会餐过后,徐宁砚一个人去花园散步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出去。
“确定要办这事儿么?”
徐宁砚:“嗯。”
徐宁砚挂掉了电话,面色很阴冷。
若是无法在商场上堂堂正正的反击,便只能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就像当初余景天对徐宁砚的父亲那样。
徐宁砚的父亲是被余景天害死的。
而徐宁砚原本不姓徐,而是姓沈。
只是余景天不知道这事儿,也不知道如今喊他父亲的义子,曾是他仇人的儿子。
余鱼半夜听到了木仓声,才从睡梦中惊醒。
她摸向枕头下那把袖珍匕首,飞快地起身下床,外头传来了六子的声音。
“老大,快起来。”
余鱼开了门,却看到六子脸上有淤青,六子没和余鱼多做解释,带着余鱼一路狂奔,从安全出口出去到地下车库开了一辆车,迅速冲出了酒店。
“什么情况?”
六子:“刚才有人爬到我房间里来,用木仓指着我,我反应快,把人打晕了,打了个电话给平头,说是下面来了很多人,带着家伙。”
“那他们呢?”
“他们还在里面,我们先走,我打电话叫人过来。”
就在这时,一辆卡车越过十字路口,朝他们横冲过来。
但是没有直接撞上,而是逼停了余鱼的车。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仿佛预示着某种不详的开端。
可余鱼只是捏着手里的匕首,缓缓扬起了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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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啊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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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是亡命之徒。
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是徐宁砚。
只不过对峙并没有开始,因为就在徐宁砚下车之后,一辆又一辆车在这原本偏僻的公路上聚集了过来。
车上下来很多人,这场面令六子感到熟悉, 因为让他想到了多年前码头那次的事。
那次的白光比这次更刺眼, 然而那次迎着白光来的, 是他的救世主,余鱼。
而这次迎着白光来的,却是索命的人,是徐宁砚。
徐宁砚后方出现了很多的人, 凶神恶煞,看起来来意不良。
可余鱼脸上的笑容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得更深,她就只是看着那处, 然后对六子说:“他们招呼我们下去,走吧。”
余鱼声音平静得有些古怪, 令六子扶靠在方向盘上的颤栗发抖的手,莫名止住了动静。
“老大。”
他的眉眼被阴影切割成好几个部分,里头闪烁着生死危机下才迸发出来的沉沉的光。
余鱼也望向六子。
余鱼的眼神里装着六子看不懂的东西, 六子想要追逐,但紧跟着被余鱼开门的声音给醒了神。
“不能下去,老大,他们人太多了, 我下去, 你在车上。”
余鱼没回六子, 只说了个单字:“下。”
当这次对峙发生的时候, 徐宁砚是笑着的。
只是这次的笑容, 再没有那次在花园里散步时的胜券在握,而是如同一盘散开来的砂石,看上去有种崩溃的癫狂,从他那凌乱的,被白光一照张牙舞爪的头发,便能看出来。
徐宁砚比余鱼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