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香,完全不知道,他即将与自己的母亲永别。
钱珍珍万分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别开头,强忍着心痛疾呼道:“走,快走!”
荷香吸了吸鼻子,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她怕,她怕再不走,她就永远都不想走了。
季文明扭头看了钱珍珍一眼,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似乎又意识到,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遂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随着啪啦一声关门响,屋子里刹那间只余钱珍珍一人,她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宛如被挖了一个洞似的,怎么也填不上。
发了一会儿呆,她忽然抬头望着门的方向,殷切地瞥了一眼,然后用力往门边爬去,一步一步,慢如蜗牛。
她的手心被磨破了,沙子挤进肉里,她也一直不肯放弃,许久,她终于爬到了门外,此时,她的脸已经惨白得跟死人差不多了,浑身也没有力气了,但还有一个信念在支撑她。
钱珍珍咬住下唇,爬过门槛,往院子里爬去。一路上,内院死寂,只有外院和西北角有打杀声与兵器相碰撞的声音传来。偶有几个慌张逃窜的奴仆看到她,也只当没看见,从她脚边匆匆而过。她出了院子,一步一步往钱世坤的院子爬去。
钱世坤躺在床上,右腿还残余着截肢后传来的剧痛感,但他已无暇顾及。他双目圆睁,瞪得老大,殷切地望向门外。
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季文明还没有来,就连他身边伺候的侍卫都没有回来。钱世坤忍不住焦灼地大喊道:“人呢,人呢?来人啊,来人啊!”
但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忽然,紧闭的门扉上传来了响动,钱世坤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木门,眼睛里迸发着热切的光芒。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他,助他脱困,他都将以万金相赠。
在钱世坤的期盼下,木门终于被打开一条缝,紧接着,一只沾满了泥土,已经破皮,渗出点点血迹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死死扒着门槛,露出半截如皓月般白皙的手腕。
大半夜的,猛然看到这样一只手,饶是大胆如钱世坤,心里也忍不住发毛,张了张干裂的唇,色厉内荏地说:“你是何人?”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露出钱珍珍那张惨白的脸。
钱世坤一脸错愕:“珍珍,你……你这是爬过来的,身边的丫鬟去哪儿了,荷香那丫头呢?”
钱珍珍爬进屋子后再也没有力气,她就这么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珍珍,珍珍……”钱世坤又叫了几声。
钱珍珍终于回过神来,头一偏,看向钱世坤,眼睛里空荡荡的,张开唇,艰难地叫了一声:“爹……”
“你别躺地上,凉。”钱世坤心疼,但又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顿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季文明呢?”
钱珍珍扭动着脖子,看向门外,惨笑了一下:“走了,他走了,爹,只有我们父女俩为伴了。”
心里隐隐的担忧和恐惧成了真,钱世坤的脸扭曲得不成样,仰头怒吼道:“不可能,不可能,老子对他不薄,他怎么能抛弃咱们就跑了……”
钱珍珍看着父亲发狂的模样,自嘲一笑,是啊,父亲对他不薄,自己对他情深义重,但最后都被他像无用的草纸一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本来就是个天性凉薄,自私自利的东西,可惜自己明白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