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江家来说,再买十匹也是够的,可那匹黑马却仿佛知道什么,寸步不离跟着江子德,每次看到陌生马匹就用后蹄踹人家。
最终还是踏雪跟着江子德一起走了。
走的那天,还在下着细细的小雪,江家人送他到城门口。
二姨奶奶哭了几天,眼睛都肿了,现在还捂着嘴哭,说不出话。三太太病着,挣扎着爬起来送他,此刻躺在轿子上,费力也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或愧疚或担忧,江子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巾,说:“往日武学课你总是学的比文学课好,或许入伍并不是坏事。战场刀剑无眼,固然是为国出征,却也要留着命才能去报效,多想着你背后是我们江家,念着家才能留住命,遇事才不必怕。一路珍重。”
江子德眼睛也是红的,几夜都没睡好觉,被江子霖这么一拍,忍不住就要哭出声,可外面就站着大部队,他顾虑着,硬是忍住了要落下的泪水珠子,转身上马。
二姨奶奶见状,恨不得能自己穿了戎装替儿上战场,刚往转身走了的江子德扑去几步,就被四姨奶奶拦住了。
却有意想不到的人追了上去,是老太太,她从袖口里抽出几根金丝,避开城外大部队的视野,抬手递过去说:“不要怨我,不要怨你大哥,是时局不好,是你命该如此。这是家里剩下的所有了,发间藏不住,你缠在腰间,路上花费。”
江子德攥紧了拳头,半晌才接过了金丝。
要说不怨大哥,那肯定是假话,明明他们也可以像其他人家一样,花几十两银子,从穷人家里买条命来替了参军的名额,可就因为大哥那莫名其妙迂腐的坚持,让他不得不上战场。
可要说恨吗?江子德却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大哥自己也参与了抽签,尽心尽力给他上下打点,采买军需,大哥是实心实意对他的,所以他不恨。
江子德搓着手哈了口气,这几天的小雪把路铺白了,踏雪是匹黑马,四个蹄子却是白的,此刻在雪上走,像是在飘在空中的幽灵。
幽灵载着孤子,飘向城外的军队。
雪一刻不停地下着,很快埋住了踏雪留下的蹄印,形成的雪幕也拦住了来送行的河西县人挂着不舍的目光。
军队离开了。
这是江家第一次有人离开。
少了个人,三太太怀着孕又生病,一向贴着老太太的二姨奶奶也变了个人,再不主动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又拉不下脸去找二姨奶奶,从现姐俩好的两个人现在在家里像是陌生人。
整个家的氛围都变得奇怪。
过年还是要过的。
江家这半年来日子好过许多,四姨奶奶却不曾辞去在彭家的女师一职,现如今生意惨淡,她的这份收入倒是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