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丽啊,你也没工作,见天的都忙啥,能告诉下嫂子不。我娘家大嫂找你多少回都被你躲了,我瞧你现在倒有过去少奶奶的派头了。”
丛敏丽翻转着终于保养回来的葱嫩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四嫂,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我现在跟着禾禾干,赚得可比钟澈多不少。我花自己的钱过好日子,谁也挑不出理。四嫂,你娘家和我可不相干,有事也该找四嫂。以前是我自己棒槌,我认了。以后嘛,让我跑腿也不是不行,一回给我二十,抽出空时我倒能跑一趟半趟的。”
赵素琴没想到一向懦弱嘴笨的丛敏丽,当着这么多人就敢给生怼回来,还这么伶牙俐齿的。
知道这人再不能为己所用了,赵素琴更拉下脸批评道,“敏丽,你想钱想疯了吧?还一回二十,爸一天工资都没这么多,你可真敢开口。我得找爸说说你,这不是资产阶级向钱看那一套吗。”
丛敏丽嗤笑起来,“四嫂,咱二房的长嫂还不是你呢,你这样怪可笑的。哎呀,这大礼拜天的,咱还是和和美美的,四嫂消停些吧。搅和了好日子,咱爸的脾气,四嫂你知道的。”
钟媛现在和丛敏丽好着呢,早烦着赵素琴。“四嫂,我六嫂一天工资可不止二十,你们家用不起,不等于别人挣不来。我得问问二哥,是不是他让你生活不顺心了,你这咋跟个怨妇似的。”
赵素琴的火气直接就被姑嫂俩联手灭了。
来回看着小姑子和丛敏丽,她惊疑不定地转向一直默不做声的米玉茹,终于觉出家里风向不对了。
赵素琴娘家虽得力,也只是相对钟家别的媳妇来说的。在钟家门里,她并不敢过于放肆。
暂且忍下来,直到午间开席。
边上单给六个小孩子开了一小桌,十个大人入正席,宽宽绰绰地坐着多好。
赵素琴偏觉着不妥,跟钟秉岳请示道,“爸,怀琰都虚十三了,搁早辈子都是大人了,小豆子也是初中生了,俩孩子就要做同学了,都让坐这边儿吧。”
“不行,小豆子要和我们在一起。”是钟怀宇紧扒着小豆子胳膊大声反对着。
旁边钟怀宸,钟宝珊,还有王玥都是一脸不愿意的表情。
见几个小的不大尊重赵素琴,钟怀琰也不干了,“无知小孩儿,钟怀勉说话都听不懂,你们能跟他玩什么?”
可惜他料错了,筒子楼里就是一个牢固的小团体。小豆子虽然和几个小的玩不到一起,可不等于他要坐视外人欺负他的小弟们。
贺生生和钟怀勉可是筒子楼里实至名归的带头大哥二哥,连刘主任的大儿子刘仲学都服气退让到第三位。
带头二哥可不是白当的,学习上要能辅导,办事要章法有度,最紧要就是能护住小弟们。这几样缺一不可。
小弟们自己可以嫌弃,可钟怀琰这个瞧不上的语气,钟怀勉能忍吗?
“好像你就能听懂一样。”说完就是一串流利的英语。
小弟们可是上了几个月口语课的人了,不能和小豆子比,在同龄孩子中也都是聪敏伶俐的。小孩子学东西也快,这会儿简单的日常会话都能流利上口了。
钟怀勉说的又是给他们上过的课堂内容,钟怀宸机敏地反应过来二哥的意思,带着弟妹们七嘴八舌地用英语接上。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讲着英语,逼格拉到了满点。
钟怀琰僵立在那里,少年人终是没那么强大的心理应对,眼圈已委屈地泛红。
赵素琴最看重的就是长子,这还了得。
怒气冲冲地看向钟湛,对上他凉薄讥讽的眼神,她不自然地转开。
柿子拣软的捏,赵素琴朝着钟澈质问起来,“六弟,你几个孩子怎么教的?他们哥哥大老远的来,就是这个态度吗?不友敬兄长,咱钟家的家风都丢了吗?还有敏丽,资产阶级做派太严重了,你再不管管,孩子们可都跟她学歪了。”
丛敏丽恬适地坐在椅子上,只拿眼瞧着,她倒要看钟澈要怎么办。
钟澈还是有错先说自家人的想法,他也在兄嫂面前听吩咐习惯了。
他想都不想地先赔不是道,“四嫂,你别气,孩子们是被敏丽惯坏了,我这就教训他们。”
接着侧头冲着几个孩子一声喝喊,“钟怀宸,钟宝珊,钟怀宇出列,我命令你们赶紧和钟怀琰同志赔不是。”
钟怀宸不服道,“我们没错,明明是钟怀琰先挑的头儿,凭什么?”
钟宝珊和钟怀宇跟他同仇敌忾,一起怒目面对他的不公。
这是反天了?自觉被挑战了父亲的权威,钟澈被三个孩子的眼神刺激到,“是不是我平时太由着你们了,没挨过板子,今天都想尝尝滋味是不是。”说着话,他已经迈过去薅起钟怀宸的衣领。
“钟澈你敢!”是丛敏丽透着冷意的威胁。
“住手!”是钟秉岳被丛敏丽的盖过去的声音。
“六哥你这算什么?”最后是钟湛不耐的声音。
钟澈虽松了手,可当着父母叔婶还有嫂子,堂弟夫妻,妹妹,还有这么多小辈,丛敏丽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觉着跌了大面子。
热血上头,眼一瞪,对着丛敏丽就吼开了,“四嫂说的没错,都是你给惯的。挣钱了不起吗?这家里装不下你了是吧?赶紧给嫂子赔礼,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这样一开吼,虽然钟秉岳马上喝止了他。苏禾禾和钟媛对视后,都知道好不了,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果然,丛敏丽推开椅子站起来,先招呼几个孩子,“怀宸,带着弟弟妹妹上去把你们个人行李收拾好,这地儿咱不住了。”
钟怀宸挺胸应着好,真招呼钟宝珊和钟怀宇上楼去了。
整个饭厅刹时静寂起来,钟秉岳脸色罕有地严肃起来。
丛敏丽这才面向钟澈,“那正好,我也觉着日子没法过了,这就带孩子走,以后咱们就一别两宽吧。”
语文课不是白上的,丛敏丽临走的撂话,很高大上。
钟秉岳这才发现,小儿媳已进益良多,性格和处事水平已有了些大家媳的风范。
钟澈这会儿还当丛敏丽是吓她,指着大门处,“好,这是你说的,出了这个门,别指望我去找你回来。你就在外头好好反省,做媳妇当儿媳你现在都不合格。”
“我改不了也不想改,钟家的媳妇我不当了,今天给你腾地方,你换个人好了。”丛敏丽说完,又对钟秉岳几位长辈行了个礼,“爸妈,三叔三婶,那你们多保重,我上去收拾好就走了。”
之后,她绕开钟澈,翩然上了楼。
老一辈的人,除了生离死别,是没有离婚这个概念的。钟秉岳也只以为丛敏丽是一时被钟澈激怒说了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