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路边,看着初夏弯腰抱着膝盖坐在小水沟边的背影,不?自觉想起开学前一天?晚上,她?在办公室里跟他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很难受。
现在他看着她?这孤零零的背影,坐在小水沟边小小的一只,弯腰埋首抱着膝盖,只觉得莫名像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狗。
林霄函这样默声看了初夏好一会,然后猛然醒过神来。
他明明烦她?烦得不?行,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怎么这还突然同情起她?来了?
他从来也不?是个会同情弱者和无脑者的人。
她?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韩霆。
既然自己选择了为爱奋不?顾身,自然要自己承担奋不?顾身的后果。
思及此。
林霄函脸上的表情很快淡下来冷下来。
他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远远地路过初夏,只当没?看到她?。
而初夏坐在小水沟边,腰越弯越深,眼睛也越睁越圆溜。
因为那?两只青蛙,居然咬住对方的舌头不?撒嘴了!
夕阳剩个脑袋尖在地平线上。
忽而一跳, 整个坠下地平线不见了。
再不多一会,满沟新叶摇晃着融入昏沉的暮色中。
初夏把书装进书包里,站起身拍拍屁股, 走上熟悉的小路回知青点。
她故意回?来的晚,韩霆他们和林霄函都吃过了晚饭。
于是她便还是和中午一样, 一个人在厨房里烧起火来热馒头, 顺便烧两瓶热水,吃完晚饭以后直接回?宿舍梳洗。
她不在宿舍用油灯看书,费眼又费油,所以梳洗完还是直接上床。
躺在床上没什么困意, 就眨着眼睛想想事情。
过去做过的那些傻事就不想了,件件都与韩霆有关。
那些事虽说不上完全自愿, 但?也不是韩霆逼着她做的, 所以她也不觉得韩霆欠她什么, 需要?还她什么,毕竟是愿打愿挨。
想来想去自然还是未来更值得期待。
不知道脱离小说的剧情后, 她以后会活成个什么样子。
不过期待归期待, 她现在也不那么着急了。
人生不是只奔着目标奔跑的, 欣赏沿途的风景也同样重要?,每个阶段都要?好好生活, 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觉得只有匆匆忙忙。
想到困了,初夏也就自然而然睡着了。
因为第二天放假休息, 她入睡的时候全身心放松,想着明天早上要?多睡一会。
难得休息, 懒觉必须要?安排上。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 但?次日?凌晨的时候,还是到点就醒了。
只不过这次初夏没有起床, 而是闭着眼睛翻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再睡上一会,又被尖锐急促的闹铃声?吵醒。
初夏下意识把头蒙进被子里,在闹钟停了后,闭着眼睛继续睡。
旁边顾玉竹四个人是不能再睡了。
她们耷拉着脑袋起床,唉声?叹气地叠被子,念叨着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每天起床都起得毫无希望,心情无比沉重。
顾玉竹念叨着叠完被子,忽看到旁边的铺位上初夏还没起。
她后知后觉意外了一下,下意识脱口:“咦?她今天怎么还不起床?”
下乡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们起来了,初夏还在睡着。
她不是最勤劳了吗,每天都早早就起来了,今天这怎么回?事?
李乔和陈思思一起在梳头发。
她看过来说:“学?校有星期天啊,今天是星期天。”
听?到这话,顾玉竹抬手?猛拍一下脑门。
她们上工是没有星期天的,来乡下这么久,都忘了星期天这回?事了。
要?一直忘了也就算了,偏今天初夏又提醒她想起来了。
想到她们起床后等会要?去上工,而初夏今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真是难受极了。
这福要?是给苏韵享她也就认了。
唐初夏哪是享福的人啊,她明明就是吃苦耐劳的命。
吃苦耐劳的人不吃苦,反倒在这里享受起来了,什么世道啊。
本来因为要?早起干活心情就很不好。
这下好了,心情更是糟烂透了,待会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顾玉竹叠好了被子,拿起梳子梳头发。
梳头发那手?上也带着气,头发打结时候更是气,手?上没耐心地使劲用力,结果用力后没把头发梳顺,倒是把头皮给扯了。
顾玉竹吃痛地“啊”一声?,抬手?捂住头。
虽然心里苦,看着粗茶淡饭没胃口,但?饭还是要?吃的。
二十多分钟后,韩霆他们在厨房里坐下来,啃馒头就咸菜。
顾玉竹啃着馒头抱怨说:“大家一样都是农村户口,也都是帮生产队干活,凭什么当老师就能有星期天,我们就不能有星期天?”
天天上工天天上工。
累都累死?了。
本来因为这事心里就够憋闷的了。
结果王向前?又说了句:“他们星期天放假,照样拿钱,我们要?是放假不去上工,一分工分都没有。”
听?到这话。
那心里更是憋得喘不上气了。
顾玉竹咬咬牙,要?不是没别的东西吃,她真想把黑馒头摔地上!
看四个女生都难受又憋闷的样子。
锅盖又说:“这机会也就是落到了林霄函的头上,他就没有一点男人的气度,但?凡要?是我们得了这种机会,尤其是咱霆哥,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让给你们女生了,轻松的活就得你们女生来干。”
听?到锅盖这么说,李乔又出声?:“别提他那个小气鬼了,麻烦他抬个手?帮咱们收件衣服都不帮,这种机会他要?是能让,那才有鬼了。老天爷真是白?给了他一张男人皮,一点男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李乔话音刚落,忽听?到厨房门上传来一句:“男人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子?是你们这种没本事没能耐,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的样子?”
听?到声?音,桌子边的人齐齐转头,只见林霄函进来了。
刚才他们十个人说话嘈杂,没听?到有人掀门帘。
李乔是不敢当面得罪林霄函的。
她对林霄函有意见,多半都是背后说他坏话。
这会说坏话被撞了个当场,她忙默了声?低头啃馒头去了。
韩霆出声?道:“那也比某些人鬼不靠的人更像男人。”
林霄函冷笑一声?,“一帮废物?抱团成伙,靠着吹牛说大话过日?子,竟然还觉得自己更像男人,我看更像是笑话。”
韩霆又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林霄函!”
林霄函冲他笑一下,“这就恼了?难不成戳到你肺管子了?”
韩霆眼含怒火盯着林霄函看一会。
然后他也笑了一下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到底谁才是个笑话。”
他现在懒得跟他争什么高下。
他从骨子里看不起林霄函那困于规则之中蝇营狗苟、曲意奉承的模样。
为了点世俗利益,人前?人后两副嘴脸,令人作呕。
他永远不会卑躬屈膝,他要?永远站直腰板。
总有一天,他会让林霄函看到,站着赢是什么模样!
林霄函不屑。
“好,那我就等着了。”
明亮的太阳光线从窗户里洒进来。
初夏在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躺着竖了个大大的懒腰。
在李乔她们出宿舍后,她又睡了个回?笼觉,睡得满足又舒服。
现在睡饱了,竖个懒腰之后麻利地起床叠被子,然后扎辫子洗漱烧点饭吃,背上背篓去赶集。
赶集要?赶上午的集,集市上人多卖的东西也比较多。
到下午虽然集市未散,但?是已?经没什么人了。
再往前?两年?,清河镇是连集市也没有的,因为闹革命废止了。
也就这两年?才又允许开市,但?也只允许公社的这一个集市,摆摊卖东西的,买卖再小,做的也都不是私人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