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善,手又松,挣来的钱大大方方分给侄子侄女们,自己那份却全拿去买东买西,想改善家里生活。
她娘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这是凭她苗晓满自己的本事能挣到的吗?
小姑要不带她,她连去省城的路费都没有,更不知道照片还能洗彩色的。
要不是小姑一句一句教她,鼓励她,她怎么有勇气搭讪那些打扮时髦的女性们。
小姑子秉性直率,慷慨仗义,但他们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小姑真给,他们真就能全盘照收。
这个道理她一个孩子都能想明白,她娘咋就想不通呢?
哎。
她知道她娘因为没能生个儿子,这些年越来越爱钻牛角尖,为人也有几分拎不清。
但她苗晓满今年已经12岁了,明白好多道理了,不能装傻充愣。---他们三房不会因为没儿子在家里没有立足之地,但却会因为私心太重,太过自私自利而被家里人瞧不起。
她冲坐在石榴树下不知道在想啥的苗怀礼使使眼色。
爹啊,快站出来说两句啊。您是咱们三房的一家之主,再不表态,等着奶奶的擀面杖下来?
苗怀礼迷瞪着眼,望了妻女一眼,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半晌却又低下了脑袋。
果然,果然她就不能指望她爹,苗晓满失望的摇摇头。
她爹这些年因为他们三房只有几个“不顶事的丫头片子”,没有能摔碗的儿子,一直耿耿于怀。
觉得在兄弟们面前挺不起腰杆。
大房俩小子,二房四房也是俩,五房虽然只有一个,但人家夫妻俩还年轻。
他们三房不一样,生一个是丫头再生一个还是丫头。直到生了四个,夫妻俩才彻底死了心,认了命。
没儿子,苗怀礼甚至觉得生活都失去了奔头,努力有啥意义呢。
凑活过吧。
这两年苗晓满不是没劝过自己爹娘,女儿又如何,等他们老了,她不会不管他们的。
她会跟儿子一样给他们养老,给他们送终,给他们上坟。
回应她的只是沉默和鄙夷。
久而久之,苗晓满也失去了开导爹娘的耐心,随他们去吧。反正爷爷奶奶当家,吃大锅饭,就算爹娘有跟没有一样,她也饿不死。
只是爹啊爹,您平常浑浑噩噩罢了,这等紧要关头也不肯吱个声?没看到大家因为娘的一句话,已经全都变了脸色?
不得已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站出来说道,“娘,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是不是想我想得没睡好,犯糊涂了?
啥谁挣的是谁的?我知道在娘心里,我这个闺女能耐着呢,可再能耐,也给娘挣不回来这么多钱啊。要不是小姑,你闺女我出了八里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苗晓满快被自己说的恶心到了。
她娘心里只有姐姐苗晓春,妹妹苗晓雪,她和二姐苗晓青纯粹自生自灭的状态。
不是爷爷奶奶当家,怕连学都没得上,饭都吃不饱。前几天去省城前,她娘还打算将她换下,把名额让给比她小两三岁的妹妹晓雪呢。
身上好衣裳也差点儿被扒了去。
但此刻她却只能使劲给她娘描补。
谁挣的是谁的,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可若啥事都按这个标准来,他们三房说不定早饿死了。
爹没精气神,整天干活磨洋工。她娘这些年也郁郁寡欢,干活虽然不偷懒,但先天条件在那里摆着,瘦瘦小小,啥都干不了。
不说像二伯母四婶,百八十斤重的粮食扛起就走,连像五婶那样跟人合伙搬运都做不到。
队里搬搬抬抬时,人家都躲着她娘走,跟她搭伙太吃累。因此,她娘只能跟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做些零零碎碎的活计。
他们三房每年带回来的工分最少,连最爱偷奸耍滑的二伯娘都比不上,但奶奶也没有因此少给他们半碗饭啊。---跟小姑没办法比,跟其它几房却一个量。
所以啊,谁挣的归谁,这种话说出来不说引来奶奶的破口大骂,也只会让家里人寒心,看不起。
以后慢慢疏远他们。
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
此时她爹最应该站出来替她娘找补几句,赶紧让此事掀篇。
只是......
她爹依然低头不语,她娘依然满脸不服气,对于闺女的话置若罔闻,站在原地不动弹。
苗晓满迎着众人不满的眼神,硬着头皮接着道,“去年妹妹晓雪上山采野菜从坡上滚了下来,摔断了腿,还不是大家伙一起凑钱,把妹妹送到卫生所的。要是说谁挣的归谁,那谁花钱是不是也得自己拿?”
她抿了抿唇,讨好的看着她奶奶,“都是一家人,家人之间应该团结互助,我娘纯粹一时嘴瓢,她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见钱眼开,不是忘恩负义,不是脑门进水,不是满腹的算计。
看着这样的小侄女,不知为何苗笙笙有几分心疼,她也只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
众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儿,脸色好了不少,只是望着杜春燕的目光依然不友好。
就连本该站在同一阵线的吴素芬都对杜春燕很不满。
她虽然也很想把儿子挣的占为已有,当作他们二房的私产,却也不敢公然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