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在粤菜馆(1 / 1)

……烧鹅89一例……例是什么意思?班腩豆腐煲……萝卜炆牛腩……79……感觉没什么味道……海南鸡……几条青菜怎么也要49……

嬴洛默默地浏览了一遍菜单,十月份的蓟都刚下了点雨,整个城市像一条中间印花,四边沾了泥水的旧抹布。她已经半个月没家教可做了。

“嗡嗡”,手机震动了两声,她打开一看,心情差到极点。

老姐,我要交资料费,还差50。

她劈里啪啦打了一串字:

什么资料?哪个学科?班级群截图发我。

对面回了一句:

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和人出去玩,爹不给我钱。

软包的长椅让她的屁股有些不自在,她心烦意乱地转了50的红包过去,看看对面扎长松散麻花辫、穿亚麻色衬衫和棕色毛坎肩,戴指针手表的香港青年,尴尬地笑了一下:“同学,要不我们换一家吃?”

青年摘下蓝牙耳机,一双玻璃珠似的黑眼睛注视着她,带点南方口音:“这里味道很正,我常来吃,服务生都识讲广东话。”

不等嬴洛回答,他转身招呼:“唔该,点单!”

等等,他怎么又说方言?

服务生一路小跑过来:“请讲。”

“烧鹅,西洋菜鸡爪汤,干炒牛河,萝卜煨牛腩,煲仔饭,白灼菜心,加埋两杯冻奶茶。”青年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菜名。

“你好,我想要一份烧鹅,西洋菜鸡爪汤,萝卜煨牛腩,干炒牛河,煲仔饭,炸云吞,白灼菜心,加两杯冰的奶茶,一杯冰柠檬茶。”似乎意识到什么,青年看看她,又低头看了一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突然字正腔圆地说起普通话:“还有一份白切鸡。”

他点这么多,要干什么?嬴洛用自己高考140分的数学算了一下,总共得四百多块,比她一星期的生活费还多。

她不假思索地装作回了句消息,拎起书包,满脸赔笑:“不好意思,室友没带钥匙,被困在寝室外面了,我得回去。”

从咸阳来蓟都两年多,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不少,“有急事先走”,成了她不想和家境过于优越的人社交从而省钱的好理由。

要不是香港人对她来说实在是新奇物种,她估计早就因为这个馆子的装潢溜之大吉。

“吃饭重要,让她在外面等着吧。”青年普通话说得很动听:“这家店比较让我惊喜的是,他们有煲汤,西洋菜鸡爪汤在北方不太常见。”

西洋菜,鸡爪……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关系啊!嬴洛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没钱,又不好意思拂了青年的好意,只能僵硬地坐回软包长椅,说:“我感觉菜点得有些多,要不删掉几个?”

她一面观察青年的反应,一面飞速计算如果这顿aa,她要吃多少顿泡面才能重新吃回食堂。

“我请你,吃不完可以包起来明早吃。”青年想了想,转头向服务生确认了一遍菜:“请你们快点做。”

“你太好了!”听到这话,嬴洛长舒一口气,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她安放好书包,脱下大衣,一阵劈里啪啦的静电从头顶炸到尾椎。

“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她仔细打量着青年,想看看香港人到底是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是不是也会喘气眨眼睛。

微雨的夜幕下,餐厅的绿皮吊灯光晕柔和。他真好看啊,蓬松的蜈蚣辫,棕色毛坎肩,米黄衬衣,有点棱角的下巴,深深的眼眶,感情不怎么丰富但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浑身的懒散劲儿让人心生喜欢。

青年就像她蓟都室友的宝丽来拍立得相机拍出的人物——一张相片20元,一拍拍十张,拍出来的人像都是一股新感觉派作家笔下的上海青年味。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温和文雅的青年,会为了二百块钱的鼠标,和电脑城老板大吵一架。

今天是周六,她难得在下午抽出时间,抱着前天刚修过的计算机,再次冲进计算机城,准备和维修店的老板好好理论一番。

本来她送修是为了清理清理内存,谁知道修过之后,不仅电池续航变得更差,用word打个字都卡得半死。她怀抱着对民族品牌的最后信任,写了一天的作业,中为电脑终于在五点钟罢工。

老板显然拒绝和她沟通,并下达了逐客令。碰巧眼前的青年来买鼠标,嫌老板开价高,说什么“我妹妹说一个鼠标才十几元”,也和老板对骂起来,结果,两人双双被一句“臭外地的”轰出电脑城。

“你吃不吃饭?”那时天上飘着点雨,嬴洛在金丝纷飞的路灯下,同仇敌忾地向青年发出邀请。

她穿得少,头被风吹得隐隐的疼,骤然降温的傍晚,胃空得像她家烂尾楼里相对的两堵毛坯墙。如果再不吃饭,偏头痛估计又得折腾她一晚上。

“打车去吃吧,我知道一家餐馆。”青年变出一把透明伞,打开,截停了她头顶的雨丝:“我请你。”

两个人并肩沉默了一会儿,青年从卡其色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样式老旧的钱夹,细长的手指遮住名字和照片,只留下面的文字给她看。

民众大学,文学院,古典学实验班,20169-20216。

奇怪,她没听说过古典学要读五年,难道他中间gap了一年吗?

见香港人没想向自己解释,为了缓解尴尬,她热情地向青年介绍自己:“我也是民大的,读中文。我叫嬴洛,嬴政的嬴,洛阳的洛。”

青年插着口袋,愣了一下,那双眼睛很是茫然:“嬴政是谁?洛阳是谁?”

嬴洛震惊地瞪大眼睛:“嬴政就是秦始皇啊,洛阳在河南……我的出生地。”

青年甩甩辫子,满脸的茫然,像甩掉沉重的历史包袱。

灯光一晃,她的思绪回到当前,青年修长的手指搭在一起,正深深地看着她。

“成舒。”青年说话了:“成功的成,舒适的舒,不是输赢的输。”

嬴洛被他逗乐了:“怎么会是输赢的输?你的名字很好听。”

“麻麻一般。我想改成‘胜’,乘胜追击。”成舒说着不着边际的东西,起身似乎要帮她倒水,她连忙摆手:“同学,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成舒将她的碗筷全部拿到自己身前,大大小小的碗摞在一起,问服务生要了一个大的水盆,放碗筷进去,举着水瓶,从上往下倒茶水。

浅黄的茶水逐渐溢满白瓷餐具。他放下水瓶,将餐具洗涮一番,招呼服务生拿走水盆。

“这是什么仪式吗?”嬴洛看他温和腼腆,又不嫌自己烦,于是又笑着抛出问题。

成舒也不笑,垂下眼帘,一脸严肃:“外面碗筷不干净,要啷一下。”

“哎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正准备从包里拿纸巾出来,却发现青年也递给她一张,质地很好,看起来是牌子货。

嬴洛笑着接过来,放在手边,话锋一转:“我看你点了三杯奶茶,是还有人要来吗?”

“我不知道他来不来。”成舒看看手机,打了几个字过去,打字的浅灰色的聊天界面似乎不是微信,也不是qq,甚至连输入法都有点奇怪:“他在蓟外,大四了,很忙,好像在实习。”

“实习?在哪里呀?我大一暑假本来想找实习,但专业不太行,没有合适的岗位。爸妈又非让我回去辅导弟弟功课……你朋友在蓟外学什么专业?”嬴洛来了兴趣:“那你呢?你有没有找过实习?”

“不知道。他什么也不跟我说,一会儿他来了,你帮我问问。”成舒说话云里雾里,像在梦游:“我没考虑过实习,我有别的事要做。”

“哈……你们真的是朋友吗?”嬴洛一直笑,上嘴唇笑得黏在牙齿上下不来,她赶紧喝了口水润润嘴皮:“古典学,你怎么想到学这个?你们是五年制课程吗?”

“啊,我老爸老妈是基督徒……我大二那年遇到一点变故,gap了一年,随便啦,能毕业就好。”香港人手指在桌子上弹琴似的敲击,闭口不谈他的变故,显露出一种淡然的态度。

,可找了这么多年,人证物证又在哪里?赵洋倒是坐了火箭,先从龙门升到番禺市,又升到华南省厅,不到十年就坐进了国家部委的办公室。

要不是宋玉八面玲珑,想尽办法认识了赵洋的两个女儿,姐姐赵新语,妹妹赵新扬,恐怕他们现在更是无头苍蝇,一筹莫展。

上星期,栾工自首前,联系过他们,说要让他们去找自己住院的女儿拿“能扳倒赵洋”的证据,他们试了几次,没一次成功进得去医院。

想到这儿,成舒视线落回到赵新扬身上,他心里反感,连忙摇头:“我好多了。对不起,我不吃甜的。”

去年受伤修养好后,他身上冒出许多没来由的毛病,奇怪的病痛每时每刻折磨着他,更让他憎恨仇人一家。

“你不吃,给宋老师吃。”女孩热情地从粉色的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把包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去日本买的包,好看吧!真羡慕你有香港护照,抬腿就能周游世界。”

他没好意思拒绝,木讷地接过来,双手无处安放。夜风里,女孩笑得像一朵春日的三角梅:“kelv,我们在潮上潮定了一个六人桌,这周末,你和宋老师来不来吃饭?”

“我有事,约了去洗头发。”他自顾自地说:“你们玩得开心。”

“好!那下周去我家打switch,我还要放《大象席地而坐》,记得来!先走了,姐姐开车来接我。”

女孩和他道别,粉色的手袋在夜里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他揉着肿胀酸疼的腿,一瘸一拐地向校门外走,直到司机滴滴地在后面按喇叭,才想起自己叫了车。

周五下午五点半,阳光暖暖地照在住院部塞得满满当当的走廊上。嬴洛坐着护士借给她的红色塑料凳,抱着圆圆给她修好的计算机搞代写。

成舒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前床阗阗的鼾声吵醒,他睁开眼看着嬴洛,她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描了一层金色的边。

“你不睡啦?”嬴洛发觉他在看自己,蹭地站起来,拧开新买的暖水瓶,给他倒了一纸杯热水:“感觉好点没?”

“你好,请问……”护士台旁闪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宋学长!这儿!”嬴洛站起来向宋玉打招呼。

“小嬴,对不起!”宋玉一手提着巨大的黑色双肩包,一手提着外卖,风风火火在她面前刹住了车,那头黑色短发乱得像鸟窝,眼镜上一团雾气:“我下午上班,没听到他电话。真是不好意思!”

宋玉转头,看了一眼穿灰色毛圈卫衣,还在挂吊针的朋友,气得想给他两耳光。

香港人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那条辫子耷拉着,额前的两绺头发浸了汗,软软地贴在太阳穴旁边。

“你冇吵我。”成舒先打了预防针:“我头痛。”

“还是喝少了!”宋玉不依不挠:“多喝点就不疼了!”

成舒也不再搭话,闭上眼睛装聋作哑。

嬴洛看他们快要打起来,只能放下计算机,简短地和宋玉解释一番。

周四晚上,她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着,谁知在早八课上见到成舒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喝多了酒,闹肚子,糖水做不成了。

她觉得一定是成舒不想理她才找的借口,不然怎么从周三推到周五,现在又说肚子疼?失望之余,她随口关心了几句。

谁知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弹出一条消息:你能来看看我吗?

小孙还在她旁边嘀嘀咕咕讲汉服社的活动,她脸红到发烫。

好不容易聚精会神捱完一上午的课,老师刚开始收拾资料,她就甩了小孙,飞速跑到楼下扫共享单车,一路骑到海淀黄庄。

门铃按了好一会儿才开,她跑上去,又敲顶楼左户的门。等了几分钟,成舒弯着腰,捂着肚子给她开门,前襟泼满了花花绿绿的呕吐物。

还不等她问什么,香港人又没忍住,跪在她面前,“哇”地一声在她面前吐了一地胃酸。嬴洛深吸一口气,拽成舒到浴室里去洗澡换衣服,立刻翻他手机通讯簿给宋玉打电话。

又趁香港人下一次呕吐之前,生拉硬扯把他拖上出租车——不过因为吐了出租车司机一车,又赔了五百块洗车费。

前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医生大概看了看,一锤定音,住院挂水三天。

“我顶你个肺……”宋玉听得火冒三丈,看了一眼四周,压着嗓子责备他:“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能不喝了?还嫌没排够急诊?你老爸给你留的钱就这么糟蹋吗?”

“我脚唔舒服!我腿不舒服”香港人大吼一声,整条走廊安静下来,连前面床铺如雷的鼾声也停了。

这一嗓子吼出来,宋玉倒不忍心再苛责朋友。

17年底,成舒来蓟都一年半,房子也租在海淀黄庄,从金融转到古典学,一面学习,一面与其他上访者通气,成绩不上不下,辅修课一塌糊涂。

冬至日,viyeung,现任周口区政法委副书记,请他和成舒去家里打边炉,他忙着和赵新扬赵新语姐妹聊诗歌,推脱自己有事,只让成舒一个人去。

京兆尹推杯换盏间,宋玉接了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笑嘻嘻地让他去工体和平路天桥底下看看。

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大雪天打不到车,硬是踩了四公里共享单车跑到工体。鹅毛大雪闲,青色的天桥巍峨耸立,漫长的台阶下,趴着一个人,人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呼出的气融化成一片水,挂在嘴唇上。

他几乎不抱希望地叫了120,雪天车开得慢,人在半路就醒了。

“我啱啱见到咗天主。”成舒迷迷糊糊地说。

救护车转弯抹角地开,宋玉死死抓着朋友的手:“天主怎么说?他准备什么时候淹了蓟都?”

“啧!怎么说话的!”蓟都口音的护士白了他们一眼。

等到了医院,viyeung已经找好关系,很快交了钱,直接拉进icu。

毕竟是年轻人,三天就转到普通病房,除了脑子里淤了一滩血,断了一条腿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碍。

这下可好,成舒再也懒得上学,回香港请了个菲佣伺候自己起居,除了周末坐楼下巴士去趟教堂外,硬是宅了大半年没出门。

直到宋玉放了暑假,强行拖他下楼,逼他一天走两千步,再让牧师教训他大半个钟,他才愿意重新回来读书,总算安生了将近两个月。

谁知道圆圆那边又出了问题,成舒热心,陪她飞到广东认尸,一来二去,为了栾工的事折腾了快两周。

想到这儿,宋玉没了脾气,拉嬴洛到一边:“小嬴,谢谢你!买这些生活用品一共花了多少钱?”

嬴洛本来不想要钱,但转念想到自己还没找到家教,微信余额又还剩三百多点,于是理直气壮地打开手机记账本,展示给宋玉:“68,学长微信给我就行。”

宋玉抱歉地笑了笑,从钱夹摸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我一般不用微信,你拿着,多的就当麻烦你办手续了,回去的时候打个车,注意安全。”

她犹豫了三秒钟,接过钱,放进棉袄的贴身口袋里,小声问宋玉:“成同学的腿……怎么回事,严重吗?看他走路有点……”

“啊,你自己问他,喝多了走路听歌,从天桥上滚下来,还好没死呢。”宋玉转头笑了笑:“细佬,是不是这样?”

成舒刚要说话,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顶得他直接翻过来,对着红塑料桶吐了一大口胃液。

“ephesians点讲嘅?anddonottakeoveruebywhiaybeovere,butbefullofthespirit!你全都忘嗮你全都忘了!睇起来你唔系基督徒,我先是……顶……”

宋玉念念叨叨的,上去拍成舒的背,把他的辫子抽回来,又从背包里抽出几块纸巾,让他擦擦口水。

“阿玉。”

“嗯?”

“栾莹莹喺边度在哪儿……”成舒一句话没说完,又趴在床沿上干呕。

栾莹莹是当年官商勾结案里,承包商栾工的女儿。恶有恶报,爹恶贯满盈,又是行贿受贿,又是把讨薪民工砌墙,女儿恰好心脏就出了毛病——正在保守治疗等配型移植。

也不知就算见了栾莹莹,到底能得到什么讯息……

“喂,你不会是故意喝出肠胃炎混进住院部吧。”宋玉心情好了点,又说回了普通话:“在三楼,今晚我找机会,等她的护工出来,就上去。谁知道查这么严……还问病例和床号,问了还得打视频确认!”

“我冇咁叻我没有这么聪明……”成舒心虚地说:“呢间医院近啲,的士费仲平啲。这间医院近一点,打车便宜点”

走廊里床挨着床,后床的女人正刷视频,前床的男人又开始打鼾,宋玉转脸没见到嬴洛,便蹲下来,看着成舒说:“kelv,我不同你开玩笑,你究竟怎么想的?你打算和嬴洛拍拖,是吗?”

“……”成舒撇撇嘴,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有气无力地躺回去,不看宋玉:“点解诋毁我?为什么诋毁我?”

“咁我点讲?讲你去vi度食羊腩煲,俾人推落下天桥?那我怎么说?说你去vi那里吃羊腩煲,被人推下天桥?”宋玉不准备和他争辩这个,耐下性子坐到床边劝他:“我哋而今呢种处境,如果同人拍拖,系咪害人害己?我们现在这种处境,如果和别人谈恋爱,是不是害人害己?如果你觉得孤单,我同圆圆都可以陪你。”

成舒依旧扭头看着走廊的墙,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胃里和心里一样,绞成一团。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嬴洛提着一个装枕头的塑料袋回来:“宋学长,我给你买了个枕头。医院的枕头不舒服。先前伺候我奶奶,我陪床睡得腰酸背痛,你可别再遭罪了。”

两人收了声,成舒滑下去躺着,活像个闷葫芦。

“谢谢你!”宋玉温和地道谢:“等他出院,我请你吃大餐!”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宋玉一直盯着安全出口,揣着一堆心事。

人形的绿色指示灯牌忽明忽暗,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穿黄马甲的男护工脚不连地飞奔下来,蹲到背光的角落里,着急忙慌点火抽烟。

烟头亮起,男人松了口气,吐出一串松弛的白圈。

宋玉下了逐客令:“小嬴,今天麻烦你了,回去注意安全。”

“再见宋学长,再见成同学!”嬴洛察觉到宋玉的情绪,心里多少有点不愿意,见成舒也没挽留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香港人,气鼓鼓背上书包,一溜烟跑了。

目送嬴洛离开,宋玉再次伸手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双肩包,抖落开一件橘黄色的马甲,兜头套上,冲进电梯,一边回头说:“细佬,如果我半个钟还没回来,记得拿bno护照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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