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胤礽已经强自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他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想起外头汗阿玛派来照顾他的高三燮和贾应选,沉声吩咐阿宝“收拾干净,你自去领罚。”
阿宝“是。”
阿宝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再从箱子里取出新的笔洗和文房四宝,把书房恢复原样。
另一边,怒气消散后的胤礽只觉得十分疲倦,整个人颓丧地躺倒在榻上,仰天望着头顶的合玺彩画发呆。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汗阿玛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宫里宫外人人都说皇上看重太子,疼爱太子,待太子远超诸皇子。
是,胤礽自己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兄弟是不一样的。他的额娘是汗阿玛的皇后,他是太子,是大清未来的皇帝。
从胤礽记事起,汗阿玛就一直待他很好。
汗阿玛自己素行节俭,却一直在极力地提高他的生活条件,他的吃穿用度比起汗阿玛,高了不知多少。
汗阿玛每日政务繁忙,可是他从小的每一份功课上都有汗阿玛的御笔朱批。
其他阿哥只能跟着先生读书,他却能跟在汗阿玛身边接受他的亲自教导,不管是读书还是理政,汗阿玛都在手把手的教他。
对于失去额娘的胤礽来说,从他有记忆起,汗阿玛就几乎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亲人。
胤礽一直以为对汗阿玛来说,自己这个儿子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他也确实是。
可是随着胤礽慢慢长大,他发现事情开始变了,他并不是皇父的唯一,一直看重他的父亲开始越来越关注其他皇子。
他重用大哥,让他随军出征执掌兵权。
他欣赏老三,夸他文武双全不下太子,还专门指了师傅教导他骑射。
他看重老四,给他讲折子,教导他政务,还让他写条陈,一条一条给他批讲。
他疼爱小阿哥,对年纪小的儿子求必应,经常叫到九经三事殿用膳。
胤礽逐渐发现自己除了一个太子的名号,对汗阿玛来说好像也不是那么特别,原来他和其他兄弟是一样的。
甚至还不如他们因为他没有额娘。
这让胤礽倍感恐惧与压力。
而今天,他发现不但自己不特别,原来,他的额娘对汗阿玛来说也一点儿都不特别。
外面人以前一直在说皇上对仁孝皇后如何深情,可是这几年,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们开始转而议论皇上对当今皇后是如何情深似海
皇帝爱仁孝皇后,可是他的阿玛并不真正爱他的额娘,他爱的是乌雅氏。
胤礽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汗阿玛,让他觉得遥远和陌生。
他更像一个皇上,而不是一个父亲。
胤礽想起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的老师,想起被一而再再而三打压的太子党,想起迟迟定不下来的出阁和婚期,想起石氏这个太子妃
他明明是太子,却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老实实接受。
一次又一次,堆叠的阴霾笼罩盘旋在胤礽的心头,渐渐化作了一座名为“皇权”的高山。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自己做决定呢
*
朝中争了几场过后,见圣意已决,皇上铁了心就是要用大婚仪册立当今皇后,也就偃旗息鼓了玄烨现在在朝中的威信,没人动摇得了。
鉴于钦天监给出的吉日很近,礼部和内务府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皇帝大婚是大事,必须成立专门的婚礼筹办机构,专事专办。
沈菡拿到的大婚事宜单写得很细致,关于遣使、纳采、大征、册立、奉迎、朝见等事宜都有非常详细的安排。
比如纳采和大征需要的采礼、龙亭抬放采礼的用具、节案放置金节的案子、宝案、册案都是什么样的,材质、尺寸,连颜色都标注得非常明白,每一步礼仪后都写着钦天监测算好的吉日。
玄烨指着单子给她细讲“纳采和大征这两步你不用管,到了那天,朕会在太和殿举行一个仪式,然后以礼部尚书为正使、内务府总管为副使,持节往乌雅家宣制。”
沈菡回过神来“哦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民间常说的定亲”
玄烨点头“差不多,不过大婚的纳采和大征主要是为了给皇后和皇后的娘家送礼物和赐物。”
礼物一般由皇后带回宫中,赐物则相当于给娘家人的彩礼。原本皇后要在娘家接赏,不过沈菡已经在宫里了,这一步就省去了。
沈菡拿过礼物单子翻看“这其实就算是聘礼了吧”
玄烨点头“用龙亭装着的是给你的,彩亭装着的是给你娘家的。像马匹、鞍辔、甲胄之类的,典礼过后会由的街门领回去。至于金银布缎等物,在乌雅家展示过后,第二天就会用龙亭抬回坤宁宫,以后就是你的私产了。”
沈菡对着单子,纳采和大征两次加起来,她一共能得八百匹缎,一百匹布,二百两黄金,一万两银子,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二具,银盆二具。
一次性八百匹缎
沈菡双眼亮了起来“这么多啊”
玄烨让她逗笑了“都是皇后了,整个宫里都归你管,连朕都是你的,区区几匹缎有什么好高兴的”
沈菡摇头“你不懂”
这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是女人的快乐
想象一下衣帽间里装满了高奢私人订制这个包你可以不背,但你不能没有
玄烨“行吧,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