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眨了眨眼:“孤也舍不得离开家,你说孤这么大的人了还恋家有错儿吗?”汗阿玛让他伴驾的意思哪个人不明白?胤礽想不通他就是厌倦坐马车了怎么就不行?汗阿玛那会儿想出巡只是他自己有了那个兴致,胤礽就只想待在毓庆宫都不可以吗?
胤禛原本含笑听着,这会儿笑容却收敛了几分,虎宝干脆地摇头:“肯定没错,就像我阿玛喜欢去寺庙住着一样,我只要阿玛按时回来就好。”
胤礽挑眉:“怎么?你阿玛得听你的?”
虎宝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胤禛笑道:“这孩子见臣弟去了几趟潭柘寺,就以为臣弟要出家当和尚了,对臣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臣弟干脆穿上僧袍。”
胤礽淡笑:“四弟好福气,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子。”
胤禛笑叹:“臣弟瞧着弘皙才是真的好,翩翩少年,对待弘晖他们都很周到。”
胤礽扯了个笑容:“是比孤年少之时要谦恭,看来也不怪旁人追捧大哥与八弟。”
胤禛抿抿唇:“殿下多心了,您的功课繁忙,本也该全神贯注,是如今上书房的课程宽松了些。”
胤礽叹了口气:“孤听说过你告师傅们御状,十二弟也说过因为你,他们开始起早贪黑。如今弘皙他们的确又过得轻省了,只是孤无心管这事儿,那些功课不重要,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胤禛讷讷无言。胤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老大他尚且收拾不了,胤禛疏远毓庆宫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仔细算来,胤礽发觉他从没有认真地与胤禛这些人相处,等于兄弟之间就是个面子情。再说利益,他并没有真的给过胤禛什么,汗阿玛也不可能容许胤禛一个序齿在前的皇子死心塌地的依附毓庆宫,亲近他的胤祥到现在也没差事没爵位。
而且胤祥其实也是汗阿玛塞到他身边的,原本还有胤祹,只是这个十二弟宁肯被汗阿玛认为不学无术也要和毓庆宫划清界限,胤祉和胤禛的面上尊敬也不过是在揣摩圣意而已。
胤礽恍然明白,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在按着汗阿玛的心思发展,那么如果最开始他与索额图就只一心看汗阿玛眼色行事呢?最起码索额图不会死,毓庆宫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威望大跌,一个连心腹都保不住的太子被人看轻几分简直太正常了。
胤礽靠在椅子上,看着晴朗的天,他总要试一试留在京城。汗阿玛希望他顺服,他如今也知道不能为所欲为,能不能让一切平静下来呢?
胤禛见太子沉默,也没有再起个话题的意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但是却还没见到别的兄弟来,胤禛抬头张望了会儿,终于见着胤祐和弘晫。
虎宝很是兴奋地拉着弘晫到旁边的桌子上,胤祐见礼之后坐下,三个人继续沉默。
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胤禔和胤禩姗姗来迟,胤祥笑着过去招呼他们,胤禔打眼一瞧,打趣:“十三弟成亲倒是安静,看来是都盼着你把福晋迎进来呢!”
胤祥依旧笑意晏晏:“大哥来了,这不就热闹了吗?”
胤禔挑眉:“我有这么大的面子?都等我出场呢?”
胤禩打圆场:“大哥,咱们过去坐下吧,十三弟还要忙呢!”
胤禔睨了一眼胤禩,转身走了,胤禩笑着点了个头赶紧跟上。胤祥深吸一口气,直郡王如此作为也是想让太子失态,只是他就不怕汗阿玛迁怒于他这个长子嘛!
胤禔坐到胤礽身边,挑唇问道:“我听闻太子殿下打杀了个奴才?虽然都知道您鞭子使得好,但您也用不着亲自动手吧?慎刑司不成了摆设吗?”
胤礽没瞧他,淡淡道:“你也想试一试鞭子的感觉吗?”
胤禔讶异:“您难道还能鞭打兄长?”
胤礽皱起眉头:“你也知道你年长?从没听说过哪家的长兄在小兄弟的婚宴上惹事儿!”
胤禔顿了顿,“几句笑谈而已,您何必小题大做?”
胤礽偏过头打量胤禩:“怪不得你乐意当他的跟班儿,原来是一样的品行,满都护在九弟婚宴上惹得五弟大动肝火,九弟干脆留在齐齐哈尔不回来了,都赖八弟的好人缘啊!这会儿直郡王恐怕想把这场子都掀了,孤可得想想到时候怎么劝发怒的大哥啊!”
胤禔冷下脸:“殿下,这种无端猜疑过了吧?”
胤礽反倒是笑了起来:“汗阿玛整治宫廷的力度还是不够,毓庆宫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能传到直郡王府,恐怕赶明儿汗阿玛在乾清宫里喝了几碗茶就也会有人巴巴得告诉你这个长子了?孤这个猜测有凭据吧?”
胤禔紧盯着胤礽:“本就是一家人,我关心您的日子是否顺心也错了吗?”
胤礽嘲讽道:“那你大可以去关心汗阿玛身边的奴才用得是否顺手?要是汗阿玛说不当用,你也可以从府里挑几个伶俐的送到乾清宫。这岂不是比关心孤这么个无用太子要直接了当的多?”
胤禔彻底面无表情了,太子这话也太露骨了吧?
胤禩赶忙岔开话题:“大哥,弘昱在瞧您呢,您过去同孩子说句话吧?”
胤礽勾唇笑了:“对啊,既然这话不能往下接了,那就赶紧去那儿缓一缓,明珠倒确实是个挑弄人心的高手,可惜你这个徒弟资质一般,要不说揆叙怎么和八弟也关系不错呢?曾经权倾一时的明相当然得给自己儿孙找个好主子,大哥,你也不怕给旁人做了嫁衣裳吗?”
胤禔咬紧牙关,却真的不敢在十三的婚宴上闹事儿,汗阿玛信不过太子,但同样信不过他,他不敢因为这些话发作,因为明珠的心思的确如此!
胤禩面色难看,这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了,胤礽无动于衷,汗阿玛一心求稳,不乐意有任何一个人挑起事端。胤禔可以说些不中听的,汗阿玛只会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他倒要瞧瞧汗阿玛会因为这几句话拿他怎么样!他能顺服皇上,但是总不能连直郡王一块儿捧着吧?
胤禔起身往弘昱那桌儿走,胤禛抬眼看去,虽然他要尽量低调,但是却不可能容许老大把火气撒到他儿子身上,太子未来如何胤禛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老大一定没未来!
胤祉干脆转过椅子盯着,弘昱身边围着的都是宗亲家的孩子,毕竟胤禩没儿没女,那些人也只好嘱咐儿子在上书房亲近直郡王长子。至于他们这些兄弟家的长子都是与弘皙玩儿的,胤祉其实不情愿让弘晟也得选边儿站,但是弘昱和弘皙都不乐意堂弟们两边讨好,而直郡王和太子对此视而不见。这种场合里,当然是皇孙们坐一桌,弘昱的处境就稍尴尬些。
胤禔还没那个胆子犯众怒,虽然他很不满意老三老四家的孩子对弘昱都是淡淡的,与弘昱说了些话后,胤禔坐回来一言不发,他发现他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太子。
胤祐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汗阿玛带着太子出巡一次,太子的暴躁就更明显,往常太子与他们说话是很吝啬言语的,大约是觉得那样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可现在不同了。
直郡王的言语挑拨不是没用的,只不过太子还能够有条不紊地反击回去,可是胤祐觉得太子的这种状态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太子如今依然不肯真的示弱于众人。
胤祐不知道太子面对汗阿玛是个什么姿态,但即便他能小意奉承,汗阿玛想一想太子对于诸兄弟的倨傲,恐怕会警惕太子是想要卧薪尝胆,只是在乾清宫这儿委曲求全。没办法,太子的高傲太深入人心了,就算他想着彻底改变,还会有人怀有疑虑,更别说太子八成只愿意对汗阿玛小心些。
胤祥的婚宴气氛一般,并没有胤祹的热闹,胤祹成亲时康熙和太子不在京城,众人都随意,可这会儿太子和直郡王在那儿坐着,皇子们都一声不吭,气氛根本活跃不起来。
但不管怎样,之后京城的日子依然是平平淡淡的过,直到太子在十一月初卧床,可康熙祭陵的行程却是早就定下的。
康熙听说此事时正在与李光地商谈政事,闻讯当即就往毓庆宫去。
李光地缓步往衙门走去,心里念及这位太子学生,也是叹息,太子读书不错,理政的能力也有,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导过的,就是心思浅些,不那么了解世情。
不过李光地觉得这也正常,深宫里长大的太子都如此,前明的文官强硬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那弱势的是谁?可不就是皇帝了嘛!权力都被内阁把持,斗得过内阁的皇帝寥寥无几。李光地不觉得这值得惊奇,就拿他自己来说,这爬上来的过程不知道与多少人勾心斗角,有太多的时候得隐忍以待来日,有时候还得笑脸面对上官的斥责,这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有经历过吗?
那么太子拿捏不住他这个老狐狸不就理所当然吗?总不能希望他李光地因为太子的高贵身份就心悦诚服吧?往上数几十年,爱新觉罗家还在关外渔猎呢!明明读过史书,也知道权臣犯上作乱的事情常有,太子前几年却依然愤恨有人不买他的账,这就是没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