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他不用摆那帝王的架子,完全的放松,累了,跟我闲聊两句,嬉嬉闹闹,洗去心里的疲惫,解除胸中的烦躁。看着恢复元气的他,比什么都能令我更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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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去年才设立的木兰围场里,旌旗阵阵,号鼓声声,康熙正跟那些蒙古来的王公贵族们在辽阔的猎场里飞驰追逐。本来皇帝并不一定要请自下场捕猎,但以康熙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乖乖坐在看台上?于是照老规矩,我只在一旁等消息。
“真想不到,皇帝身边的宫女居然能够私自离宫下江南,还能跟皇帝同乘一车,看来你并不是普通的宫女。”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
反射性的,我立刻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眼光深沉、轮廓分明的蒙古人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他的衣着打扮,原是个蒙古贵族,况且看台这边,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到来的。而那面容给我一种熟悉感,并不算太久远的记忆从心底被唤醒,我认出这人正是一年前在汀州府碰到的那群蒙古人的头领。
“你是”我有些心惊,有些疑惑,心中的疑问在不知不觉间呢喃出声,浑然不觉以我目前的身份这样的问话已经几近无礼。
“敏姑娘,这位是准葛尔的策妄阿拉布坦王子。”小六子眼尖,急忙为我解了围。
“策妄阿拉布坦王子?”我想起来了,这人是准葛尔的侄子,才智非凡,年少有为。因为葛尔丹的汗位是从他哥哥僧格的儿子那里抢过来的,僧格死的时候他的三个儿子年幼,葛尔丹才有了称王的机会,说起来这策妄阿拉布坦才是真正的准葛尔王位继承人,葛尔丹惟恐他造反夺权,便处处打压。这些我都在康熙的密折中见过。此次蒙古王公谒见,葛尔丹自恃兵强马壮,背后又有沙俄撑腰,托辞不来,没想到他的侄子倒是来了。难道葛尔丹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策妄阿拉布坦真有夺权之意?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直到小六子突然拦在我身前,恭敬却又冷漠,还带了几分威胁地说道:“王子,皇上和各位大汗已经收获颇丰,王子怎地不去猎取自己的猎物呢?若是最后王子一无所获,怕是会丢了颜面吧?”
此时我才注意到策妄阿拉布坦又向前迈了两步,他人高马大,两步之后离我不过四五尺的距离,再迈一步就能直接接触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后退两步。
策妄阿拉布坦虽并未再进,但却视小六子如无物般,锐利的眼神直射在我脸上,仿佛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想看透些什么,答非所问道:“听说皇帝身边有个极得宠的宫女,原来就是你么?皇帝视若珍宝的女人!”
我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然而他的目光却令我冷到骨子里去,我心脏一紧,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开口说话,而他那莫名其妙的话语中,别有的深意更是令我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审视中,我不由瑟缩了一下。
小六子大概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他的视线,所以仅仅是对他的忽视有着一丝不满,于是再次催促暗示他离去。不知是否他终于把小六子的话听进去了,对着我莫测一笑,便转身大步离去。
小六子吁了口气,几分不满、几分不屑地说道:“什么王公贵族,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难怪准葛尔只知捣乱生事。活该让皇上剿灭他们!”他也算是康熙的身边人,这些事也多少知道一点儿。他转身看着我想得到我的附和,我却丝毫没有平日万事求和气的心情思虑,看着策妄阿拉布坦远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始终对此事无法释怀,我精神紧张,一直维持到晚点后。康熙终于忍不住询问我的异样,早已憋了一肚子气的小六子急忙抢着添油加醋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自然少不了对策妄阿拉布坦的诟病。康熙听后面色严肃下来,摒退了小六子,显然想要跟我单独谈谈。小六子会意退下,临走之前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在康熙面前再扇一把风。我虽看见了,但心里有事,竟是无法理会。
康熙轻轻把我抱在怀中,轻轻抚mo着我的脊背让我放松下来,一面在我耳边轻柔问道:“怎么了,敏敏?是不是那个策妄阿拉布坦有什么问题?”
我伸出手回抱着他,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听着他胸口稳定的心跳,终于慢慢镇定下来,轻轻问道:“你可还记得去年我跟你说的,在汀州碰到的蒙古人?”
他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当时我还派人专门去查,但那些人早已离开莫非?”他突然醒觉起来。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道:“没错,那策妄阿拉布坦就是当时的领头人。”
他抚mo着我的手突然一顿,沉吟道:“这事儿确实蹊跷。策妄阿拉布坦身为蒙古贵族,为何要亲自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去呢?”
我被他这么一说,渐渐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身子也有些僵硬。他敏感察觉了,忙又开始慢慢帮我放松,一面笑着开解:“别担心,我自会对他多加留意。再说,如今的准葛尔也不是他掌权,葛尔丹对他重重戒备、处处制肘,他就算想怎样,怕也不容易实现的。”
我不说话,只是抱紧了他。我虽知道葛尔丹最终会被他打败,但策妄阿拉布坦在其中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却是一无所知。他并不是个甘于平淡的人,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会是个枭雄,我这么相信着。
一阵恐慌没来由地袭上心头,我更加用力抱紧他。
玄烨,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