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帏帘勾垂下几缕散珠流苏,晚晚顺手抬手拨了两下。
不安晃动的碎珠折出宫灯一粒粒的光彩,投进她漆黑不见底的眼眸里。
她纤长的眼睫轻眨,仿佛在追逐着碎光而舞。
晚晚却只是冷静在猜想,朱缨这样容易心软被人利用的人,却还能被陛下放在眼前重用,那她在别处一定有非常厉害的地方。
她也是她和容厌之间,最能够让两人有所交流的那个人。
她手中能握住的不多,既然放在她身边了,她就不会放弃拿稳这步棋。
翌日清晨。
曹如意带来一大批容厌拨给她的赏赐,各宫的拜帖和贺礼流水一般涌入殿中,晚晚又拿病倒为由,在殿中不出门不见人。
折霜殿这一方宫墙,仗着迄今以来,陛下最盛大的恩宠,硬生生阻拦住了所有探查的视线。不管是想要探究清凉台的,还是探究晚晚凭什么独得恩宠的,都被拦在了折霜殿的宫墙之外。
如今似乎和酒池那晚之前没有变化,没有人来打扰她。
入夜后,陛下没有来后宫,晚晚没有多想,照例找来朱缨,小声说了一会儿话,便平静入眠。
第二日,陛下依旧没有过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甚至十几日过去,晚晚如愿看到朱缨在她面前越来越放松,却也意识到,这不对。
眨眼月余,折霜殿中一派祥和,可晚晚平静表面下,却愈发如同一张拉紧的弦,越来越烦躁。
她那日主动着,也不见他厌恶。那他为何忽然开始要冷待她?
顶着盛宠之名,却一连月余,她都没有机会见到容厌。
晚晚觉得,她如今像是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听过几次晚晚呢喃的愁绪,朱缨例常去容厌身边汇报。
今日的酒池中,酒气越发浓烈厚重。
容厌坐在酒池边,他身前摆着一个深色木盒,里头是一些方形片状的黑色玉牌。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私臣的汇报,手指拨动玉牌,偶尔挑出一片,随手便丢入酒池中。
玉石相击的脆响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
傅御史、陈侍郎……一直到崔氏。
被扔进酒液之中的玉牌,颤巍巍在液面停留须臾,便飘荡着坠落池底。
他手中最后一块写着“荣王”的玉牌,乍然被丢进去。
朱缨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那块玉牌,心惊肉跳。
当年宫变,陛下掀翻了压在大邺头顶几十年的三代外戚楚家,po文海棠废文吃肉文都在q群寺二贰儿吴九乙似柒垂帘听政的太后一朝失去权柄,却只是被幽禁于深宫。
太后无子嗣,荣王是她收养在膝下的一个侄子,她费尽心机培养荣王,到头来,荣王因为远在封地,加上没有明面的错处,这才险险撑过当年宫变之后的洗牌。
这几年,太后越发憔悴疯癫,□□王一直平安无恙。
陛下从来都是不紧不慢地,仿佛神明低眸,纤尘不染,从来都看不出半分急切。
如今荣王的姓名玉牌沉入了酒池。
朱缨将头低地更低了些。
容厌扔完手中的木牌,手腕搭在屈起的膝上,视线望着池底的沉尸黑影,悠闲问了句,“安分守己?”
朱缨立刻点头回答。
“是,云妃这些时日没有踏出过折霜殿半步。”
容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
朱缨掐了一下掌心。
她想起晚晚偶尔朝着宸极殿的方向发呆、折霜殿近来削减的待遇,斟酌道:“云妃近些日子,常常会望向宸极殿盼着陛下……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后宫了。”
朱缨说完,额头沁出一层汗。
容厌垂眸将木盒合上,里面玉牌越来越少。
他瞧了朱缨一眼。
朱缨发间簪了几支精巧的绒花,鲜少修整的长发也被打理地柔顺光泽。
去了云妃那里之后,竟是和往日截然不同。
朱缨不自然地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容厌一眼就看出朱缨的变化,想也不用想,是他的云妃在影响她。
他笑了出来,一语道破了她话中未尽的意思,“你这是心疼她?”
朱缨心中一震。
她立刻跪伏到地上,肃声道:“朱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