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唇瓣颤抖,脸色愤而涨红,又很快无力地苍白起来。
一想到出门就是铺天盖地称晚晚为“赝品”,可她们根本反驳不了什么,紫苏眼前眩晕,几乎站不稳身子。
朱缨没有说话。
宫室内一霎间,居然静得半点声音也无,只白术偶尔忍不住的抽噎。
不合时宜的寂静中,晚晚平静低下眼眸,安静地抿了一口茶。
接下来一两日,朱缨再次见识到了,什么是人倒众人推。
前几日鲜花着锦的折霜殿,这几日却人人都可以来踩两脚,即便只是出门领取些物品,都能受到阻拦听到各种各样的风凉话。
正式迁宫这日,陛下依旧没有过来。
晚晚顶着外面各种各样的眼色和讥笑,站在所迁的宫室之前。
她仰头看了看,眼睛被炎夏的酷烈阳光刺地微微眯起。
上面书写的两个字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关雎。
可关雎宫中住着的,不是君子寤寐求之的窈窕淑女,而只是一个……模样相似的,赝品。
仿佛是一种讽刺。
“我见过叶家大姑娘的,小小年纪,姿容倾城,待谁都温和亲切。”
“我听说过的,叶家大姑娘时常义诊,最后还是在战场上做女医没的……真是当代巾帼。”
“也只有叶家大姑娘这般佳人,才堪得陛下多年珍爱啊。”
“明明是姊妹,云妃确实食之无味,但谁让她长了一副和大姑娘相似的脸?弃之可惜罢了。”
“难怪陛下当初也只见了她一两次,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云妃也比不上大姑娘一根指头。陛下是提不起兴致再去看这赝品一眼了吧?”
嬉闹声穿过宫墙,传入关雎宫中晚晚耳中。
白术被气得哭个不停,朱缨皱紧了眉,她看了看晚晚。
晚晚正支颐对着窗棂思索着什么,一双黑眸色浓如墨,光打进去,照不亮她眼底半分。
朱缨心底不安,惯例去寻陛下汇报时,她胸中有千百句疑问。
流言可畏,可陛下没有去控制,甚至……他依旧没有踏足后宫的意思。
长案尽头,卷宗朱笔红批。容厌姿态散漫地坐在香案前,往香炉里头添香,浮动的香息静谧安然,他玄黑衣摆逶迤于地,不紧不慢,仿佛永远都会这般高高在上胜券在握。
朱缨口干舌燥地汇报完,没有立刻退下,可她停顿了片刻,额上冷汗淋漓,终究没有再敢将话再问出口。
一日又过一日,午后清闲,朱缨出门想要找白术,可寻遍了关雎宫,始终不见人影。
直到敬妃宫中的人前来传话,白术冒犯敬妃,被抓去了敬妃宫中。
朱缨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炸起,快速道:“娘娘,奴婢去把白术带回来。”
晚晚怔愣了一下。
她很快起身,低低笑了下,难得将些微冷意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敬妃终于动手了,却不是直接针对她,而是从她身边开始下手。
她不喜欢上陵,最不喜欢的,便是这种……要处置的是她,却非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磋磨,或许对她还有几分顾忌,可对白术、紫苏,这些人从来没有半分顾虑,想杀便杀。
晚晚问朱缨,“你要怎么做?”
朱缨语气有条不紊道:“先去寻陛下请示……”
晚晚直接打断,“若敬妃要杀白术,等你赶回来,全都晚了。”
朱缨一噎,可是,在宫闱之中,没有陛下点头,她不能出手的。
晚晚道:“我自己去,你只需要……”
她看着门框之外的云天,一字字说出口,眼眸中的锐色也随之隐隐明晰起来。
朱缨听到晚晚的话,震惊地睁大眼睛。
“否则,我和白术都会死。”
怎么可能会到生死这种境地?
朱缨还没反应过来,晚晚最后只留下这样一句,便快步出门,叫上车辇,直接赶往敬妃宫中,朱缨和紫苏连忙紧紧跟在后面。
等到了敬妃宫门处,晚晚没有理会拦路的宫人,沿着人最多、宫人行色最为紧张的地方强行闯进去。
配殿中,敬妃看着被扣住的白术,拨了拨茶盏盖子,热汽蒸腾间,她笑了一下。
“放她进。”
还以为云妃是用什么手段嬴了陛下的青眼,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和她嫡亲阿姐相似的脸。
还以为她有几分狐媚本事,没想到原来那么可怜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