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阙看着程业眼中的嗜杀,心底暗暗思索。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再拖下去想必主人会更不高兴;于是她沉定下心,美目微-,在程业细密如雨的攻势之中找到空隙,剑尖轻巧地挑、拨、点、破,迅速解了程业的刀式,将他逼退,而后快步挪移到他面前四步之处,拔身跃起,剑锋急转,攻得程业措手不及,在他狼狈挡招的同时,另一手运劲于掌,击中程业胸口,将他打下擂台。
擂台上急转直下的战局让观看竞赛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当程业在擂台外翻转身子狼狈站定之后,他们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是一个小#x59d1#x5a18,居然能够赢过向来有武林第一刀者之称的程刀门主!
“程某败服。”程业咬牙朝台上拱手。
“承让了。”荧阙低声响应,态度淡然,脸上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回应她的,还是满场的鸦雀无声。
武林盟主的登位大典将在隔日巳时举行。今天晚上由程刀门设宴,以山珍海味、好酒好茶为所有累了一天的与会人们消消疲劳。
在程业的刻意安排之下,两名婢女想要带荧阙到西院客房好好梳洗装扮一番。
“主人?”她望着寒君策,等他决定。
“去吧。”寒君策将手上的金创粉丢掷给她。
原本以为用不到这种东西才会放在别业里的,没想到还是必须叫刀卫从别业带来。
“荧阙谢过主人。”她接过白磁小瓶,头仍低垂着。
“回寒武城后,我不想看到-身上有疤痕。”
“是。”
寒君策看着荧阙随两名婢女消失在回廊的身影,收起手中折扇,开口问站在一旁的刀卫:“查得如何?”
“程业的妻女还在苏州游玩,小儿子程璇不久前才让他送到苏州会合。”
“果然是只怕事的老狐狸,”寒君策轻哼“他的房间呢?”
“是有一间密室,机关就在其夫人罗衣画像之下的古三彩骆驼窑烧基座,密室之中藏有许多名贵刀剑、武书和秘药。”
“秘药药性为何?”
“多为毒和迷药,药性佳,皆且无色无味。”
“以你的判断呢?”
“比不上隐世姥。但您上次要我带回寒武城之毒,原为蜀地玄灵门所产,而密室之中正好有一罐。”
“好,我们也去休息吧。程业刻意将登位大典设于明日,想必是妄想未雨绸缪,我倒想看看他还能弄出什么玄机。”
寒君策随手将折扇一转,双手在后腰处交迭,转身便领先朝东院客房走去,刀卫默默跟随其后。
程业啊程业,二十二年前的仇恨,寒君策今生誓必报还,只是,你可也别让我赢得太轻易、太不够刺激呀!
灯火辉煌,人影穿梭,席开百桌的程刀门校场,虽然看似热闹滚滚,但满桌的大鱼大肉,却没有人有那份心思去动它。
即将继位为武林盟主的人居然是个女的,这口气叫满场豪杰们怎么咽得下!
百桌的酒席已经坐满,只剩寒君策和剑卫还没到场。
而和剑卫齐名的刀卫,则是在下午出现于寒君策身边一下子之后,就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程业看向身旁空着的主位,心底懊恼愤恨,脸上却不得不装出笑容。
“去看看剑卫和寒城主打点好了没有。”他倾身向一旁的随侍说道。
“正走过来了。”随侍站直身,看了下校场入口处回答。
门口处突然开始议论纷纷,程业从座位上站起,朝骚动处看去。
缓步走来的,正是被侍女们簇拥着的荧阙;她扬着头,美目在校场中扫视一圈之后,就目不斜视地朝主桌走来。
举步款款,盛装过后的她,美到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是逼人的艳丽,也不是完全不沾染尘埃的脱俗,而是另有一种冷淡的、沉静的清灵之美。
这样的美人,该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对象,只想娶回家中好好供养、好好疼惜,谁又会想到她竟然是今天盟主之争的胜出者。
女人,只适合摆在家里;这样的美人更是!
莫怪乎自她出现在筵席上后,在场所有男子心底的不满几乎要攀升到最高了。
程业看到自己小小的计谋奏效,心底暗自得意着,脸上却堆满欢迎的笑容。
“剑卫果然气质超群,拔尘脱俗,即使如西施、貂蝉等辈亦不能相比,若尊为古今天下第一美人,实在也当之无愧呀!”
明着是称赞的话,暗地里却有女子只配在男人之下的含意,让在场男人听了心情大好,纷纷点头附和。
荧阙走到主位旁,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不移动,也不回话,宛如一尊美绝的雕像。
起哄嘲讽之人最怕得不到对方的响应,荧阙冷淡与事不关己般的态度,让程业和席上之人都讨了没趣,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剑卫,怎不落座?”摸摸鼻子,程业微微侧弯摆手,态度有礼地邀她坐上主位。
“城主还未到,剑卫不敢落座。”她低声开口。
她的回答,让校场上的人又开始耳语起来。
“就说嘛!她只是帮寒君策打下盟主之位。”
“呼!不必屈居于女子之下,俺放心了。”
“可是听说寒君策武艺极差,让武功比我们还低的人当盟主,怎么叫人心服!”
“更何况寒武城虽然号称不插手江湖之事,以前却曾经帮助过西蜀邪教,行事正邪难辨不说,就是一些暗地里会耍的手段也教人不齿,怎么能让寒君策当咱们正道的龙首?”
“只要想到寒君策在比武之前那种嚣张至极的模样,就让人火冒三丈!”
“是啊,还听说之前许多高手莫名惨死,很有可能就是寒武城搞的鬼,说不定今天的比试也是他们靠些阴险手段才会赢的,否则程门主哪有可能会输给这个黄毛丫头”
耳语未停,一阵清亮的朗笑声突然从校场门口传来。
“看来,我的护卫仍是如此忠心耿耿啊!”“城主。”荧阙见到他,习惯性地想单膝跪礼。
寒君策迅速取下手中折扇的装饰玉扣,朝荧阙的膝盖飙射而出,荧阙吃疼,连忙稳住身形,那身势看起来就好像宠妾在向其夫婿行礼一般。
他射出玉扣的速度太快,力道太巧,在场众人根本没有办法瞧清,反倒都因为荧阙的动作而瞠大双眼。
原来剑卫和寒武城主是这种关系
也难怪了,绝色美人日夜守在身旁,只要是正常一点的男人,会放过她才是有鬼!
“寒城主,请上坐。”程业等寒君策慢慢走近后,开口请他坐上主位。
“程门主,你是在说笑吗?这个主位是留给今日胜出的武林盟主,寒君策又怎么敢僭越?”他摇开折扇轻笑,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程业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满心怒气就快要掩藏不住。
“寒城主,剑卫不是为你而出赛擂台的吗?”在场突然有人问道。
“谁出赛,谁胜出,谁就是盟主,这不是召开大会以前就定好的规则吗?在场豪杰又怎么可以容许代人出赛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
寒君策的一段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之后他轻巧地将扇子合上,侧身对荧阙揖礼。“盟主,请上座。”
因他持扇的手在空中画出半弧,所以程业眼尖地发现扇柄流苏的异样。
“寒城主,你的扇穗”
“唉呀!瞧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连环扣什么时候掉了都没有察觉。”寒君策连忙挺直身,心疼地看着手中那看来价值不菲的丝绢折扇,将扇子左翻右转之后,懊恼地开口自责。而后朝荧阙伸出手掌,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剑卫,我的玉扣呢?”
荧阙低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玉扣,无言地朝寒君策摊开双掌,态度恭敬。
没想到寒君策却直接将折扇扔到她的手上,语气轻狂地开口命令:“已经有缺陷的东西,本城主不想要、也不屑要了,-帮我处理掉。”
“是。”荧阙握住扇子,轻轻应道。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看着他们这一番互动,个个目瞪口呆。
寒君策反复不定的心思和行为,以及暗含挑衅的举止,已经不是他们之前所以为的狂妄自大所能概括。
生平头一遭,他们会因为一个被众人认为是武艺不精的男子而心生恶寒。
“寒城主、剑卫,大家还等着你们开筵,还请快些落座吧,否则等酒菜冷凉会风味尽失的。”程业首先恢复镇定,心底已经有了主意。
“本城主素来不爱与人近身,实在无法和各位同桌共席,剑卫亦然,所以请列位原谅我们先行告退。”他转头朝荧阙开口:“盟主,-说是或不是?”
荧阙先是轻轻点头,而后抬起始终低垂的螓首扫视全场,面容上全是冷然沉静,一点儿也没有方才那种小女人似的畏怯模样,众人心底又是一惊!
“敬祝各位能宾主尽欢,我和寒城主先行告退了。”
将场面话说完,她和寒君策交换一个目光,在他的示意下,她率先走出校场,而他则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宾主尽欢?怎么可能!众豪杰面面相觑。
武林盟主之争,风波未息,引燃冲突的两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众人。
而悄悄地,已经有人暗地里鼓吹明天的变量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