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季明德已经换了身衣袍,从外头进来了。
他打个千儿:“奴才恭喜主子,皇后娘娘又添了一位小格格,重六斤六两,老嬷嬷们都说眉眼像极了皇上,往后定是个美人坯子呢。”
赫舍里笑得眼角褶皱加深,流露出一种岁月拂过的怡然自洽。
她抬手叫了起:“今日是大喜,你们都有重赏,给慈宁宫当值的宫人们也都赏了半年月钱下去,添添喜气。”
季明德、夏槐和画扇相视一笑,弓身谢恩。
赫舍里又道:“哀家老了,眼睛也确实花了许多。如今皇帝皇后夫妻和睦,万事安康,我便不再操心他们,唯独还放不下你们几个。”
“季明德的腿终究是为了哀家而伤。我已经叫心裕在京中置办好了宅子、田产、庄铺,下人也都是挑贫苦出身的清白人家,不会存了坏心给你添堵。等哀家终老之后,不许你去守什么陵园,也不必留居宫中养老。你家中虽然早年发了大水,人都没了,但外头天地广阔,能出去便是最畅快的。”
她不许季明德插话反驳,抬手下压,又笑着看向两个丫鬟:“夏槐和画扇也一样,都是好姑娘,总不能一直留在宫中,陪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意思?你们该都放出宫去,便是不嫁人生子,也拿着充足的银钱替哀家瞧瞧我大清河山。”
夏槐早已自梳妇人髻,连忙跪地道:“主子,我不离开您!”
剩下两人还懵滞着,见状也连忙跪地表态。
赫舍里起身,将她们一个个扶起来,站在案几边上。
“我这一生几乎都在紫禁城中渡过,而今孩子们过得好了,才想起自个儿也曾有许多憾事未能圆满。”她笑着,如一缕吹拂心尖的清风,“你们陪我从景仁宫一路走过来,我盼着你们能得自在,便好像我也得了自在。”
“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这点小小心愿,便替我了了吧?”
慈宁宫内沉默片刻,只余下夏槐几人隐隐的啜泣声。
……
安顿这几个老忠仆的事情,赫舍里应当很早就在盘算了。这回才跟几人摊牌没多久,便开始给画扇相看夫婿。
画扇进宫虽早,在宫里头却认不得几个人。只是昔年乌雅氏生产之夜,她奉命前往景仁宫去请皇后娘娘坐镇,曾受过一位纳兰家旁系出身的御前侍卫相助。
后来,因着那人在御前当差,她又到了景仁宫,两人便不敢多有联系。
赫舍里重新将这侍卫寻来时,画扇面上一红,显然是愿意的。
赫舍里便笑道:“他如今已经做了二等侍卫,也算是旁支出身里头有出息的了。哀家便做主,将你许配给他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