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又换上了夜行衣,准备深夜到婉儿府里去。
滕梓荆和他一起呆在厨房,在一旁看着他将药水倒入瓶内,忍不住提醒道:
“你夜夜前去,不太合适吧?”
“有婚约,不碍事。”
“可毕竟还没成亲。”
范闲被他啰嗦得有些心烦,背对着他反了一个白眼。
“我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而是以医者的身份,对病人多加观察,才有利于掌握病情。”
说完,他从桌上拿起香囊,走到庭院里,将香囊中的粉末拍散在空中,随后自己在粉末下匀身转圈,好让香粉撒的更均匀些。
“你要知道,香囊里的很多原料,可都是做菜用的。”
“那又怎样?”
滕梓荆看他得意地样子,冷哼一声。
“所以你现在闻起来像一只五香鸭。”
范闲身子一顿,瞬间恼羞成怒。
“你懂个屁!这香囊可是我为了婉儿特制的,前调清新,中调醇厚,后调悠长,婉儿肯定喜欢!”
这可是他找了八十多种花叶从中萃取,辛辛苦苦为心上人制成的,怎么到他嘴里显得这般愚蠢?
“哦,五、香、鸭。”
滕梓荆轻飘飘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嘲讽完,准备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范闲跑到他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你别忘了你是我护卫,我是你主子,你怎么敢这般轻视我!”
分明是小孩闹脾气的嘴脸。
滕梓荆面无表情地看看他,两手抱拳,行了一礼,做出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
这在范闲看来,无异于挑衅。
“你你你,好你个滕梓荆,你给我转过去!”
滕梓荆看看他,慢悠悠地转过身子,心里盘算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手!给我扶着案板。”
这案板上刚才被范闲切过作料,还有些碎屑。
滕梓荆漫不经心地板面清扫干净,然后伸手扶了上去。
“我平时不管教你,你还真就忘了身份了是吧!”
虽然他心里把滕梓荆当做朋友,甚至是哥哥,但是今天实在是窝火,他必须教训他一下。
他在厨房里左右看看,最后抄起了木制锅铲。
啪!
锅铲狠狠地拍在滕梓荆的左臀上,臀肉被拍扁又恢复形状。
这一下,滕梓荆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他。
“看什么看?”
“你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家下人的?”
“我只这么管教我弟弟,你算是先例。”
“口味独特。”
滕梓荆转过头,还不忘奚落他一句。
“你这张嘴不气人能死是吧?”
啪!啪!啪!
锅铲一左一右,轮番抽打着滕梓荆的屁股。
滕梓荆也是一介侠士,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刀枪棍棒,这样的体罚,他生平第一次遭遇。
心里头三分无语,三分隐忍,还有四分的难堪。
毕竟范闲比他小了几岁,他心里一直把他当做弟弟。
如今他这个当哥哥的被弟弟打屁股,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毕竟主仆有别,尊卑有序,他心里还是有杆称,于是一声不吭地俯在案板上,接受着范闲的责打。
按理说范闲的力气使得也不小,可滕梓荆连面色都没变一下。
范闲心里打得不爽,又故意刁难他。
“你,把裤子给我脱了。”
此话一出,滕梓荆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士可杀不可辱啊,这小子是存心的吧?
见他不动,范闲故意激他。
“怎么,当时拜在我门下,不是说连命都给我吗?现在我的命令,你是一点儿都不听了?”
可恶至极。
滕梓荆没想到范闲这小子竟这般泼皮无赖。
没办法,两手缓缓地探向腰间,褪下了裤子,原本只想露出一半,结果范闲伸手一把就拽掉了他的下衣,直接让它滑落至脚底。
活这么些年,从没这般羞耻过。
滕梓荆一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耳根子臊得发红。
而这才是范闲的真正目的。
他知道滕梓荆平日里打打杀杀,对疼痛的耐受力不是一般的好,于是故意攻他心城。
“哟,看来平时锻炼的时候,也没少练臀大肌吧。”
范闲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覆上了他浑圆健硕的臀。
“臀……臀大肌是何物?”
范闲瞧着他吞吞吐吐的害羞模样,在背后偷笑,用手指在他的屁股上画了一个圈儿。
指尖滑动,惹得皮肉发痒,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喏,这个部位,就是臀大肌。”
范闲又抄起锅铲。他看了看锅铲,又看了看滕梓荆的屁股。
“好一顿,笋子炒肉啊。”
啪,啪,啪……
他不紧不慢地在滕梓荆赤裸的臀上抽打着,他故意拖长惩戒的时间,只为了让挨打的人更觉得羞耻。
这时有府里的丫鬟路过,看到厨房里这样的一幕,羞得惊叫一声,捂着眼睛跑开了。
这一下,真真的是让滕梓荆无地自容。
“你…你到底有完没完。”
“别着急啊。”范闲坏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红肿起来的臀肉。
“在我去婉儿家之前,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多嘴。”
滕梓荆表面纹丝不动,实际上恨得牙根直痒痒。
范闲这个死小子,日后最好别有事求他。
要不然,定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范闲正在书房内逼迫王启年画地图,只听范若若在门外唤他。
他转身叮嘱了王启年几句,便走出门外。
“怎么了?”
范闲看向若若,眼里尽是爱怜。
“哥,我今日去见了太子。”
“什么?”
心脏骤紧,范闲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
“我说可以帮他监察你的一言一行。”
原来哥哥入京都后被刺杀,若若一直怀疑是太子动的手脚,所以想找个缘由去探探太子,看他是否对哥哥有绝对的杀意。
“可惜瞧不出来,坊间传闻太子性子软弱,可今日所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绝非庸才。”
字里行间,范闲知道太子并没有为难她,或许是并未把若若这样的弱女子放在眼里,他长舒了一口气。
“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准再做了。”
范闲神色严厉地训斥道,他是打心底里担心妹妹出事。
“可是,我想帮你呀,再说太子并未反对我向他禀告你的行踪,说明他信我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
虽然若若是京城第一才女,可权谋之事,她还是单纯了些。
他本想领妹妹进屋训导,但是想起王启年还在房里画图。
“走,去你房里。”
两兄妹时常在若若的房里谈心,本是习惯的。但今天哥哥的脸色极差,若若还是察觉到了。
“哥,你怎么了?”
若若关好房门,范闲已在椅子上坐稳,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太子那号人物是你惹得起的?”
“我…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若若对哥哥一直是敬爱的,现在看自己好心好意却受到责怪,心里不免有些委屈。
“过来。”
听到哥哥的指令,若若乖乖地走上前,低垂着头。
“去,把桌上的镇尺拿给我。”
这紫竹檀木的镇尺,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还是哥哥带回给她的。
像是隐隐猜测到了什么,若若神色有些紧张,她拿来镇尺,两手递到哥哥面前。
范闲一把接过,在手里细细把玩,用手指抚着上面的花纹。
“你知不知道今天错在哪里?”
“不该孤身去见太子吗?”
若若小心地看着他,眼里怯怯的。
“小姑娘家家的,以身涉险,不顾自己的安危,你说说,该不该罚?”
范闲面沉似水,是真动了气。
见哥哥是真的生气了,若若连忙认错:
“该罚,对不起,哥,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右手。
若是范思辙受罚,此时必定要么跪着,要么撅着,但是范闲打心眼里宠这个妹妹,忍不下心罚得太重,便让她站着受罚。
厚重的镇尺抚上了少女白嫩柔软的掌心。
“一边十下,要记着,下次不准再这么胡来。”
“知道了。”若若小声应答。
啪。镇尺落下,白嫩的掌上瞬间泛出红痕。
若若紧闭着眼睛,勉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眼睛睁开,看着自己挨打。”
范闲厉声训道。
哥哥虽然以前也教训过自己,但多半是口头管教,从未像这般体罚过,现在又如此严苛……
想着想着,小姑娘就红了眼眶。
啪。范闲尽量收力,可还是痛得紧。
“嗯……”
啪,啪,啪。
强忍着眼泪,范若若眼睁睁看着镇尺一下一下地打在手心,眼看着手心变得红肿,痛到有些发麻。
十下打完了,范闲放下了她的手。
“另一只。”
左手掌心举起,还来不及准备,镇尺便直直地挥了下来。
“啊。”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本就强忍着的眼泪实在收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看见妹妹哭得梨花带雨,范闲心里很是心疼,手上又轻了几分。
啪啪啪。最后几下,轻快地打在掌心上,摆明了是在放水。
“谢谢哥哥管教。”
若若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还不忘规矩,向兄长道谢。
范闲站起身来,揉了揉妹妹的头,疼惜地说着:
“乖,以后要听话,不准擅自乱来了,好吗?”
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知道,哥哥是担忧自己的安危,所以才这般责罚自己。
刚才的委屈烟消云散,明明挨了打,此刻心里竟觉得暖洋洋的。
“哥,我会乖的。”
若若看着哥哥,眼里还含着泪花,嘴上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二十镇尺并没有打得人心疏离,反倒让兄妹二人的情谊,更加浓厚了。
范闲已得知牛栏街刺杀一案,背后是林珙所为。
那日滕梓荆为了救他而惨死的场面,历历在目,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如今终于有机会替兄弟复仇了。
夜里,他穿戴好夜行衣,佩好匕首,准备去寻林珙复仇,可没想到,被从天而降的五竹叔拦住了去路。
“回去吧,你的心是乱的,去了也是送死。”
五竹看出他心神不宁。
此话不假,范闲此时心里还在想着婉儿。
毕竟林珙是她最亲近的二哥,若是复仇,无论成功与否,他和婉儿之间,怕是再无可能了。
但是想到滕梓荆,想到他无辜的妻儿,范闲还是狠下心来。
“叔,你让开。”
“回去。”
五竹冷冰冰地命令道,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所以你也觉得滕梓荆的死无关痛痒是吗?”
范闲看着他,嘴上发狠,可这一字一句令他心痛得难忍。
这一刻,他真的希望五竹叔可以和他站在一起,可以理解他的苦楚。
毕竟在这世上,五竹叔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然而事与愿违。
“是的。”
五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对五竹而言,他只关心范闲的安危,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呵。”
听到这样的答案,范闲凄凉地笑笑,那笑里是无助,是悲痛,亦是愠怒。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陡然出招,匕首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刺向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
不被理解的痛苦化成了无边的仇恨与怒火,他心里只想打赢这一仗,然后去找林珙那狗贼做个了断。
可五竹并不想和他打架,只防不攻,灵活地闪躲着。
范闲见他不打,步步紧逼,干脆招招发狠,故意刺向要害,逼五竹出剑。
从街边沿着墙壁门柱,一直打到房顶。
五竹看他没有收手的意思,也动了真把式。
范闲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下便被打落了匕首,本想赤手空拳搏上几招,但很快就被他的五竹叔反擒住了双臂。
打斗之间,五竹迅速地扯下了范闲的腰带,将他的两手反束于身后。
他收剑回鞘,沉稳且轻盈地坐在房顶最高处,将范闲按趴在膝盖上,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他反背的手腕。
“五竹叔!”范闲一声怒吼。
此时五竹半坐着,他趴在他的膝盖上,下半身只能跪在房瓦上。
这个姿势他太熟悉了,这是他儿时常常受罚的姿势。
可如今他已经长大了,他是要替兄弟复仇,他的心里本装着滔天的血海与仇恨,可五竹在此时用这样的方式责罚他,摆明了还是将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不要这样折辱自己。
“放开我!”
他趴在五竹叔的膝盖上,怒吼着,挣扎着,可却无济于事。
这段时间在京都,他功力明明有所长进,可在五竹面前,却依然犹如浅水见海,不值一提。
五竹摘下自己的剑,举起剑鞘在范闲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记。
“嗯…”
范闲疼得涨红了脸,青筋暴起,终是不肯吭声。
五竹依然面无表情,可手上却用了近乎十成的力气。
“我让你回去,你不听话,我要罚你。”
啪!
剑鞘狠狠地落下,撕裂般的痛感传来。
刚才腰带被五竹夺了去,范闲的裤子其实早已掉下一半,现在趴在膝上,屁股上只遮着一层薄薄的外衣,根本抵挡不了汹涌而至的疼痛。
“可他杀了滕梓荆!”
啪!!剑鞘击打在臀肉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知道。”
啪!!
“滕梓荆是我最好的朋友!”范闲忍痛喊着。
“我也知道。”
“那你为什么阻止我替他报仇!!”
范闲这一嗓喊出了满腔的悲愤,热泪止不住地淌下来。
啪!!
“我答应过小姐,会好好保护你。”
“你不听话,我便罚你。”
啪!!
啪!!
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结结实实地打在范闲的屁股上。
范闲浑身已经疼出了虚汗,可他笃定自己没错,就不会在责打下屈服。
在五竹的答挞下,他依然嘴硬。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今夜你要是打不死我,我明日还要去杀林珙!”
五竹听着这句话,头微微一偏,像是在思考什么。
啪。
这一下闷响,是他用手肘击在范闲脖颈处传来的。
这一击下去,范闲便昏了过去。
五竹解开了他的手,将他穿戴整齐,扛着他向家里走去。
“有所成长,但失于急躁。”
这一句,是夸他功力有所长进,可惜范闲已经陷入昏沉,压根听不到。
他扛着范闲,一边走,一边思索。
林珙已经成为了范闲的心头恨,此人不死,他一定还会再找时机复仇。
看来,只有亲手除此祸患,才能替范闲铲去心患。
他慢悠悠地往家里走着,心里已经做好了计划。
他明日就要去杀林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