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呈安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轻皱了下眉头。
王启年闻言却是激动不已,一拍桌子。“说得好!哈哈,高兄此言深得我心,当浮一大杯,此处无酒,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愿你我所想早日成真,干!”
高达笑呵呵抬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借王兄吉言,愿早日成真!”
说罢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端是豪迈潇洒。
喝完二人相视一笑。
梅呈安轻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默默喝茶并没有说什么,他听到高达这番言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话有点煞风景。
不过貌似身为庆国的子民,抱有那般想法只是正常的,不得不说,这事儿还挺妙的。
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和车轮飞速转动的咕噜声,马车在平整的官道上疾驶着,窗外那些落叶乔木正悬着大大小小的绿叶子,在马车带起风的吹动下,晃动着发出哗哗作响的声音。
范闲撂下茶杯,淡淡言道。
“值此明媚夏日好风景,还是少讲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吧。”
闻言梅呈安挑了下眉,嘴角一弯笑了。
得,看来不习惯的不只是他。
高达和王启年闻言则是齐齐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后纷纷把嘴闭上不说话了。
范闲又喝了口茶后撂下茶杯,偏头看向老乡问道。
“正好,趁这机会给他们开个小会吧,聊聊此去上京的注意事项,你来还是我来?”
梅呈安耸耸肩,朝他抬手示意他来。
范闲点点头也不墨迹。
“那你帮我查缺补漏。”
梅呈安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随后范闲便轻声将此行该交代的注意事项全部交代了一遍,内容他跟梅呈安早讨论过好些遍了,说的丝毫不差,并无遗漏。
此行去上京不需要再进行谈判了,只是关于之前达成的协议的落实,难度并不是很大。
但有些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提前强调好了也省的到时临时出岔子。
这辆马车上只有梅呈安,范闲,王启年还有高达,再加上驾车的藤梓荆,所以几人说话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消不让外面的北齐人听到就好。
……
北齐虽说地处东北,但由于使团之前绕着大湖向东绕了好大一圈自雾都河入的境,而使团此行目标上京城又位于北齐正中央,因此入了国境之后,使团行进方向不再是东北方向,而是变成了朝正北方向前进。
自雾都河到北齐的距离似乎远比庆国京都到北境的距离,即便一路走的是官道高速路,行程也并未缩短多少,仿佛无穷无尽。
沿途使团除了极少数时候扎营野外,大部分都是停留在途中各个驿站之中,极少有到大一些的城镇驻脚,庆国使团当然不乐意,尤其是梅呈安,倒不是他觉得这是北齐方面的不尊重,主要的是他需要去开在大城镇中的梅家食堂,看自家媳妇柔嘉郡主是否有给他来信,压根儿不经过他怎么看,小城镇也没开分店呐。
但是看在对方官员小心接待殷勤侍奉的份儿上,使团这边包括梅呈安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次协议北齐方面丢了大大的脸,自然不好意思让全国的百姓看见南朝的使团大摇大摆地从城镇中走过。
行呗,反正也就是去看看有没有来信,派个人跑一趟也是一样的,可能是在边境处交接的尾声时吃了一些瘪,沈重对使团这边的警惕防范有些严重,为了不引人注目,每次临近大城时,梅呈安便以要给使团众人加餐的名义安排红薯青鸟跟着采买物资的人一起进城采购酒水食物,当然了,东西是真买,餐是真加,这点小钱梅呈安不在乎。
不过让他比较郁闷的是,她媳妇儿好像是把他给忘了,每经过一次大城他都要派人去询问一遍,得到的回答统统是没收到来信。
梅家食堂别看分店不多,且只开设在大一些城镇之中,但由于酒水铺货量大的惊人,运输通道也就是信息通道十分强大且完整,各店铺之间交流亦十分频繁,基本不存在信息滞后的问题存在,梅呈安没出发就提前传信通知过北齐各家店铺了,所有店铺都在关注信的问题,若真有信寄来,转瞬各家铺子都能收到消息,既然铺子那边说没有来信,那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他媳妇儿压根儿就没给他写信。
分别的时候说的那么言之凿凿,完事儿扭头就抛之脑后?渣女!
询问几次无果后愤愤不平的梅呈安果断不等了,直接给在家留守的黄瓜传信,让她跑一趟靖王府替他表示一下不开心。
黄瓜的回信没几天就到了,梅呈安打开一看顿时气笑了,李柔嘉不写信的理由居然是怕他收到信后会太想她,担心他会因此耽误了使团的正经差事,甚至直言后面也不会写信,让他不要整日胡思乱想安心当差,争取早日回归庆国,期待与他重逢云云。
看完梅呈安满脑袋问号,大脑嗡嗡作响。
是这么回事儿吗?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她到底在自恋什么呀!!!
她这是在恶人先告…不对,倒打一耙…也不对,颠倒黑白…好像也谈不上。
嘶~这是从什么话本里学的招数,竟能让他有种无语到抓狂,但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你等我回去的!
……
随着马车一天天往北再往北,梅呈安早没了兴致看窗外那些重复枯燥的景色,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旅途的乏味是一方面,面前牌局的焦灼更让他头疼不已,他不想点炮,他想胡。
“嘛呢,我三万!你要胡啊,不胡就赶紧摸牌啊,发什么呆啊。”
范闲用手指敲了敲他这边桌面催促道。
梅呈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不碰了!”
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摸了一张牌,他说的不是气话,也不是胡扯,他手里确实有一对三万,理论上他碰了拆开边卡更合适,但眼下所有人都听了,而他碰了之后要拆的牌底下没有,他不敢打,怕点炮点杠。
手指在牌底轻轻一摸,梅呈安当即眼睛就亮了,心砰砰砰加速跳动了起来,是大条子!不会吧,最后一张也能让我摸上来?
看到他的表情,范闲嘶了一声。
“装逼是不是?就剩一张你也能自摸?我不信,赶紧掀了吧,点了得了…”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打鼓,主要这把大家都下了底,数还不小,而且都听了,除了他人手一个暗杠,局面非常的焦灼刺激,这要是被搂一把,他裤衩子都要亏没了。
“点你妹!你爱信不信!别狗叫!”
回怼了范闲一句,梅呈安心中不停的默念着七条,手指再次从牌底细细掠过,当摸到七条最上面那单独的一根竖道道时,脸色一喜,手腕一翻,啪的一声将那张七条倒翻在了桌面,随后抬手将面前的牌整齐推到。
“自摸!卡七条,哈哈哈哈哈哈哈,给钱给钱给钱…庄家翻一番,一条龙再翻一番,哈哈哈哈哈,一把回本,承让了诸位。”
“靠!”
范闲仔细瞅了一眼梅呈安的牌面,确认没有诈胡之后当即爆了粗口,只感觉眼前一黑,脑瓜子嗡嗡作响,破,破产了,岂可修。
王启年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直接捂着胸口带上了痛苦面具。
“卡七条都能胡,真是邪了门了,我四七万呢?怎么就能一张不出呢?”
红薯推到自己的牌,不好意思一笑。
“不好意思,你胡我杠头子上了。”
王启年定睛一看,差点没气吐血,只见红薯手里有三张四万三张七万,点背到家了他。
梅呈安一拍桌子,催促道。
“都别墨迹了,赶紧给钱给钱!”
说着他先把桌面几人下的底钱给收了,王启年和红薯还好,有暗杠托底,外加之前也赢了不少,这把虽输的不少有些肉痛,但还不算伤筋动骨,帐结的还算利索,范闲就比较悲催了,本来就输,这把又被庄家搂了,还是一条龙,还挨了三个暗杠…手里剩的钱根本不够,跟藤梓荆签了个九进十三出的高利贷条约,把他身上所有银两全借了,这才堪堪把帐结清。
“妈的再来!”
范闲恶狠狠的叫嚣道。
梅呈安美滋滋的把钱垒好,瞥了他一眼。
“你还有钱吗?一把一结,不兴欠账!”
范闲嘿了一声。
“瞧不起谁呢?”
说着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啪得一声按在了桌子上。
“瞅瞅,小爷我不差钱!”
梅呈安扫了一眼银票的数额,还挺大,五百两,他翻了下眼皮。
“数太大,找不开,还有小的吗?”
一说这个范闲就来气,他出门怎么可能全带大额银票,拢共就这一张,起个保底作用,十两到一百两的小额银票他倒是没少带,然而经过这么些天的雀神争霸,小额银票已全都离他而去飞入别人怀中了,否则区区几两银子他至于去跟藤梓荆借吗,还九进十三出,他本来没打算动用这笔保底钱的,就是被这个九进十三出给刺激的。
“没有!你银票那么多,给我破开换成几张小额的不就行了吗?”
梅呈安愣了一下,差点把自己很有钱的事给忘了,扭头看向红薯。
“给他破一下。”
红薯低头在自己腰包里翻了翻,抬起头冲梅呈安摇了摇头。
“少爷,之前沿途采购了不少,咱小额银票也不多了,暂时换不了。”
梅呈安一听,朝范闲摊了摊手。
“你都听到了,那就没办法了。”
范闲目光看向了王启年,还未等他开口,王启年率先伸手。
“诶,大人你别看我,我浑身上下加一块也不够给你换的,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范闲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抬手拿起重新收入怀中,同时叹了口气。
“行吧。”
实际上他就是一时冲动,被两盆冷水一浇他那股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坚持了。
梅呈安笑呵呵的吩咐红薯。
“都收了吧。”
“是,少爷。”
红薯动作很是麻利,很快就把桌面上的银两和麻将全部收了起来,麻将桌是由两张小茶几拼起来的,其中一张茶几是从梅呈安车厢里拿过来的,红薯收了一张摆到了车厢口,往剩余那张小几上重新摆好了茶水和点心零食。
王启年抢着拎过茶壶给几人分别倒了茶。
梅呈安捏着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眼依旧是一脸郁闷的范闲,笑了笑。
“行了,有什么可郁闷的,今儿个你只是运道不太好,等下回你鸿运当道用不了几把就能回本的,放心吧,我不就是现成例子吗?之前我输的可比你多,这不也回本了吗?”
闻言范闲心中的郁闷确实消减不少,轻叹一口气,端起了茶杯。
“我何止是今天运道不太好啊,哎,希望如你所言吧。”
喝了一口茶后,他看了一眼窗外,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诶了一声开口问道。
“入了北齐后咱们在路上走了几天了?”
王启年应声回道。
“二十二天了。”
范闲闻言有些惊讶。
“这么多天了吗?”
梅呈安有些好奇。
“怎么了?”
范闲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开口道。
“走了这么些天,而且一路走的官道,速度极快,应该已经超过国境到京都的距离了…这北齐,疆域似乎大的出奇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