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说的只是北齐的百姓,头脑更清醒北齐的官员自然很清楚这个世界早就变了,这一点从他们面对庆国使团时殷殷切切和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就能窥得一二。百姓愚昧不要紧,当官的清醒就够了,梅呈安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他波澜不惊。
范闲沉默良久,幽幽叹道。
“昧着吧,活在梦里挺好的。”
梅呈安笑了笑,这就是有意思的点。
叫醒他们告知他们世界变了?别闹了,庆国不愿意,北齐朝廷不愿意,就连百姓自己,怕是也不愿意!
对于庆国来说,敌国百姓蒙昧不自知自然是好事,他们要是都觉醒了,虽说有可能会导致北齐内乱,但也有可能催生出那么一两个天才,破而后立把北齐这盘棋盘活了,这可不行!
叫醒他们于庆国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而对于北齐来说,百姓蒙昧更方便他们控制奴役,自然也不会想着叫醒他们。
而对于北齐百姓而言,醒了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非不能,实不愿也。
绕了一圈,维持现状竟同时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你就说这事儿有没有意思。
噼里啪啦的柴火还在燃烧,所有人都莫名安静了下来,默默地饮着酒看着火光发着呆。
忽然远处不远处北齐的营地传来了啪啪两声闷响,由于距离原因声音不大但格外清晰,像是用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正在喝酒的高达闻声放下酒杯。
“又开始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范闲和梅呈安。
“一路上这个沈重可是没少折腾肖恩啊,诶大人,我就不明白了,北齐北魏一脉相承,肖恩以前怎么说也算是他们这边重要官员,即便不打算重新启用,也不至于这般对待他吧?”
梅呈安耸了耸肩,随口道。
“谁知道呢。”
范闲则是若有所思的瞟了眼北齐营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应声。
高达撇着嘴摇了摇头,沈重对待自己人的行为他很是看不上,他始终认为,对敌人无论怎么狠都不为过,但不应该那么对待自己人,尤其是当着别国人的面。
“诶,我差点儿忘了,海棠之前不是说在咱们到上京之前不会放弃杀肖恩吗?眼瞅着咱们都要到了,这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啊?”
范闲忽然扭头朝梅呈安问了一句。
闻听此言,众人齐齐愣了一下,皆好奇的看向梅呈安。
梅呈安耸耸肩刚想说自己也不清楚,忽然耳朵动了动,眼神当即一凝,随后恢复如常,勾起嘴角笑看了范闲一眼,嘴唇轻动道。
“你要的动静来了。”
“什么?”
范闲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余人也怔住了。
然而还未待范闲开口询问,北齐营地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声。
“什么人?”
众人急忙闻声看去,只见北齐营地紧挨着密林之中忽然杀出一个拎着长剑的黑衣蒙面人,一个照面就将两名锦衣卫杀翻在地,随后直奔北齐营地中央而去,有营帐遮挡,倒是看不见其身形了,不过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噪杂纷乱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从各个方向传到众人耳中。
“有刺客!抓刺客!”
“来人,有刺客!”
“有刺客偷营,在那里,围住他。”
“……”
高达闻声下意识丢掉了手中树枝,握紧长刀站了起来,目光全程紧盯北齐营地方向。
“大人,有刺客,咱们怎么办?”
问罢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梅呈安和范闲,然而目光扫过众人时他愣住了,合着一圈人就他一个站起来了,其他人屁股依旧牢牢粘在石头上。
王启年闻言收回目光,朝高达压压手。
“嗨呀老高,刺客冲的是北齐营地,又不是冲咱们,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咱们不过去补刀就不错了,淡定点儿,坐下接着烤红薯!”
说罢他又看向自家少爷和范闲补问了句。
“我说的没错吧,少爷,大人。”
梅呈安笑了笑。
“没错。”
范闲则直接朝王启年竖了个大拇指。
王启年当即一摆手看向高达。
“你看!”
高达哦了一声乖乖坐下了,把长刀一丢重新捡起了地上的树枝,接着烤起了红薯。
几人说话间,北齐营地那边的嘈杂喊杀声还在继续,负责守护庆国营地这边的北齐士卒站不住了,直接结队超那边冲去。
范闲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丝毫没有开口留他们的意思,偏头朝老乡小声问道。
“你觉得她这波能杀了肖恩吗?”
梅呈安不假思索回了句。
“没戏!”
范闲挑了挑眉。
“怎么说?”
梅呈安抬手指了指北齐营地。
“沈重这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带了那么多锦衣卫,安排的防护却如此松散,随随便便就让她冲进去了,这不合理。”
顿了下,他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况且那些锦衣卫反应太慢了,慢的…太不正常了。”
他并未言尽,但范闲瞬间秒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看向那边,勾着嘴角笑了笑,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失败了好哇,希望她能从沈重准备的陷阱中全身而退,可别阴沟翻船咯。”
梅呈安笑着瞥他一眼,摇了摇头,抬眼看向朝北齐营地的中央被黑布笼罩的大铁笼子,静待海棠现身。
海棠现在干嘛呢,她正忙着从各个营帐中穿行,企图甩开朝她围拢的众多锦衣卫呢。
只见快速奔行中的她手臂猛的一撩,锋利的剑刃立时将她身前的营帐割开了一些斜斜的大口子,海棠闷头便冲进了营帐之中,不消片刻,两名锦衣卫惨叫着撞破大口子对面的帐面飞出了营帐,紧随其后的是海棠的身影冒了出来,直奔下一个营帐。
“在这里!围住…”
一名示警的锦衣卫话还没说完,就被突至他身前的海棠一剑割断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围住他!他在七号营帐!”
很快又有锦衣卫接起了示警的活计。
或劈或撩或挑或切或割,也没多大功夫,北齐营地中的营帐十个就有九个遭了殃,且海棠冲击营帐也没个具体方向,随心所欲一般相冲哪个就冲哪个,这就给锦衣卫的追击包围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人刚跑到这儿,海棠就已经冲到那儿了,人在赶到那儿,海棠人又换了个地方,追击的锦衣卫很快就被她这种飘忽不定的冲击方式绕懵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海棠随手解决了两名营帐中的锦衣卫后后,切开最后右手边的营帐面,营地中央被黑布笼罩的大铁笼子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此时周围空无一人,海棠不假思索,足尖一点身形于空中暴闪突进,直奔囚车而去。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中间!”
庆国营地的范闲远远看到海棠的身影出现在囚车处,兴奋的一拍大腿,急忙提醒众人。
梅呈安本来看的正津津有味,被他这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拳头当时就硬了,要不是那边刚进高潮,真想直接给他一电炮,白了他一眼后梅呈安赶紧朝大铁笼子那边看去。
由于马匹早已被卸掉牵走,所以囚车是以倾斜的姿态横在地面上,只见海棠此时一脚踏在倾斜的囚车边缘,一脚踩在囚笼的围栏上,左手一把抓住顶部的黑布猛然朝下一拉,黑布被扯掉的一瞬间,海棠瞳孔一缩,下意识仰身躲过几柄从囚笼空档处插出来的雪白钢刀,原来囚车里根本不是什么肖恩,而是早替换成了数名严阵以待的锦衣卫,这赫然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海棠来不及心惊,说时迟那时快,她人刚后空翻远离囚车,人还在空中,囚车里的人就快速打开牢门冲了出来,一人高声喝道。
“围起来,别让跑了,快!”
与此同时,原本那些看起来呆呆傻傻反应迟钝的锦衣卫们此刻亦是神情冷峻的飞速朝她围拢而来,甫一落地,海棠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面对众多锦衣卫,海棠倒是丝毫不慌,提剑在人群中穿行,闲庭信步之间,每一剑抬起都能带走一条锦衣卫的性命,看似严密的包围始终存在着空档,被她或杀或踢清出来的空档,海棠之所以没急着从空档脱身,是因为她正在用那双露出来的大眼睛偷偷观察周围,思考脱身方向。
“她刚是不是看咱们这边了?”
范闲扭头看向梅呈安狐疑地问了句。
梅呈安嗯了一声。
“看了,还不止一眼!”
范闲眼神闪了闪,忽然一拍大腿。
“靠,她不会是想…”
梅呈安看着那边情形,忽然笑了。
“恭喜你猜对了!诺,人来了。”
说着他朝那边努了努下巴。
“……”
范闲一脸无语地扭头看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