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月亮特别圆,这是因为高纬度地区的月亮的高度角比低纬度地区要小得多,月亮的运行轨迹很低。在青铜树的挪威海域则干脆会出现月亮始终贴着地平线运行的情况。
今年的9月30日是农历廿一,晨光微曦时,青铜树的海平面上依然贴行着半轮下弦残月,与海上浮出的巨大红日遥遥相对,照耀着北欧的天空与大海。浅灰色的海面上,依然铺着银灰的点点月光,再镶嵌着深灰的青铜树影和一大堆尖顶的欧式建筑的影子。树丝画着弧线,沿着天空直伸到水平线下去。
十一个穿着黑绸绒边长袍,外边罩着欧式学院制服的人影在月光下行走着,一张张张呢帽底下露出只瞧得见鼻子和下巴的脸,嘴边时不时冒出一团白热气飘散到深蓝色的未尽夜色里。其中一个人就是龙薇薇,除此之外就是我、矮子、猫三昧、凌子蟾和鹤乙灵他们等一杆人。牛舟山教授在将我们送到青铜树后第三天就已经回白云边复命去了。
龙薇薇像是一条尾巴似的跟着我,她提着她的黑绸棉裙,把呢帽一推,搁在脑勺上,嘴角冒着白气说:
“哥,今天可是你的表现时间,你可要加油哦。我太期待你的表现了。”
龙薇薇的话听得我洋洋得意,飘飘然,但是看到一脸郁色的猫三昧,我却又笑不出来。
至于矮子则是紧紧跟在披着狐皮披肩、穿着狐皮长靴的狐仙儿身旁,拍打着胸口道:
“仙儿,你也期待一下我的表现嘛。说不定最后的御赐者会是我呢。这风水轮流转,今年说不定就轮到我陈百阅了呢?”
“那就不是风水,是祸水。”狐仙儿嘟着小红嘴说。
“哎,就算是祸水,说不定也是红颜祸水嘛。”矮子还是不服气地油嘴滑舌着。
我们在浮世德正上方几百米处的一个六边形广场上集合,这是青铜树高处的一根树枝的延伸,此刻,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站满了裹着绒袍的人,腿上擦满了粉的姑娘走着狐步,把**如千手观音般从仪仗队里交叉伸出来,如森林般支开,表演着revue(法国的轻歌舞剧)。
看到我,学生群里爆发出了一小片呼声,不少的学生都投来了期待的目光,但是比起我最初来到浮世德时那盛情的氛围,我总感觉冷淡了不少。这种情况似乎是在那天我参加了约翰的俱乐部之后出现的,好像在那次聚会之后,我的人气一下子一落千丈了,我被约翰的狮兽吓得团团转,裂着裤裆到处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在浮世德就人尽皆知,敢跟我走近的人也立马缩水了,也只有龙薇薇还和一开始一样像块年糕似的黏在我的身旁。
整齐的选手队伍在广场上等候着,女子的笑脸和男子的衬衫白领,英俊明朗的脸和蓬松的头发,精致的鞋跟,鞋跟,鞋跟,鞋跟,还有那飘荡的袍角,飘荡的裙角,纵横交织成一片。有人还端着黑咖啡带着面包在一旁暖着身。
在广场的尽头,则是青铜树树干表面的一个巨大不规则孔洞,像是浓硫酸在纸面上腐蚀出来的。
我看到大多数的神选者都在树洞前集合,其中就包括了一头金发在风中飘逸的约翰。
看到我,约翰身边的那帮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跟在约翰身旁的那只狮兽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特地绕开了路,没敢跟它对视。
“龙先生,上次的事可真不好意思。”约翰走上前来,特地向我欠身道歉,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从比赛后,我想找个机会好好向你道歉。”说着,他还特地把狮兽牵了过来,我看到狮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野生嘶吼声,我顿时僵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周围顿时一片窸窸窣窣的笑声,也不知道是嘲弄还是讽刺。
我冷着脸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但是想起了曾叔公的话,我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
“行啊。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约翰笑了笑,似乎对我的回答满意,他又走到了跟在我身后的龙薇薇的面前,直截了当地说:
“薇薇,如果你收回那天说的分手的话,和我重归于好,今天的比赛,也许我可以在比赛中照顾你这位哥哥几分。不然,比赛一旦开始,会遇到什么危险,谁也不知道。”
我看到龙薇薇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搭着我的肩,又定定地看着约翰,然后吐了吐舌头,道:
“我哥的本事可大着。到时候你别被我哥吓怕了。”
约翰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淡淡地道:
“希望你不要为这句话后悔,薇薇。what'sdonecannotbeundone.(覆水难收)”
说着,约翰卷袍而去,带起一阵劲风。
“去去去。哥可厉害着呢,是吧,哥?”
“嘿嘿嘿,那是,那是。”
龙薇薇依在我身边,冲着约翰的背影吐吐细舌,而我则是苦笑着,装着硬汉,其实心里也压根没底儿,但是在这个万般崇敬我的妹妹面前,也不得不装出英雄的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