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一夜簌簌作响,转眸间已经是晕黄一片,单薄的短袖衬衫早早被收压在衣柜底下。
走出林家大宅,周冉回头和老管家挥手告别,耳边呼呼的一阵,他伸手拢了拢衣领,拎着林静娴提前给他准备的一大捆资料书,提步向路边走去,等待着路过载客的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周冉面前,车门打开,资料书首先被提进了车座上,周冉正弯腰低头要进车门,眼角无意间瞥见一个人影儿,那动作随即就顿住了。
“师傅,先等一下,”周冉迅速钻进车内,抬手制止了司机想要打火开车的动作,探着脑袋往后瞧,透过那厚厚的玻璃窗,眼看着那人影从林家大宅后边的小门出来,边走边往口袋里掏手机,缩着脑袋警惕的看看四周,整个人佝偻着身子看起来特别瘦弱,唯有那习惯性走路耸两下肩的动作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那人慢慢走远,矮小的身形快速消失在一个拐角的小土坡上,再远些就看不到了。
周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方向瞧了好一会儿,沉吟数秒,才回头让司机开车回家。
摩挲着食指与大拇指,周冉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人,那副路人一样的面孔没有任何鲜明的特点,只依稀感觉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车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就像电影快进倒退的按键,连带着周冉的记忆里的画面也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浮现,只是还未等周冉捉住其中线索,便被一阵“铃铃铃…”的手机铃声给惊扰。
“喂?”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那边咳咳两声,捏着嗓音开口,“冻幺(01),冻幺(01),我是冻冻七(07),我是冻冻七(07),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周冉对着从里面传出声音来的手机瞪眼,嘴里疑惑的喃喃,“冻冻七?”啥玩意儿?
“对头,就是我,嘿嘿,”得意的笑了两声之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偏题了,又捏着嗓子神秘兮兮的接着道:“我是奸细冻冻七,现在发现敌袭情况,请冻幺迅速回家支援你老娘,请冻幺迅速回家支援你老娘,完毕。”然后迅速挂断。
车窗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周冉的脸庞在手机的照照映下越发的莹白精致,打电话过来的声音仔细一听有些熟悉,但是脑海里却又似乎没有这个人,至少,也不是他很熟悉的人才对。
“师傅,麻烦你快点,”周冉忍不住坐直身子催促驾驶座上的司机,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但是他透露出的讯息周冉却无法忽略过去,他不敢拿周华宁去赌。
而在另一边,宁子糕点铺健谈迎来了两个尊贵的客人。
当时,周华宁还在厨房里蒸糕点,阵阵扑鼻的香气不断从厨房里涌出来,丝丝缕缕的绕着周志扬的鼻端打转,弄的他连报纸上的招聘信息也懒得看了,直接巴巴的站在门口等。
周华宁笑着嗔怪了几句,真真是把周志扬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的对待,刚从屉子里递给他一个刚蒸好的糕点,还没来得及叮嘱他不要急着吃,门外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请等一下,”周华宁洗干净手,边往外走,边拿手帕擦干水滴,嘴里急忙应道。
门外站的是一对五十出头的夫妇,穿着随意,但是那板板整整的站姿和那气势逼人的目光都让周华宁眼前一凛,赶忙迎了上去,不敢轻易怠慢。
“需要买些糕点吗?”上前走动的时候,周华宁不着痕迹的掸掸衣角,笑意盈盈的问道。
周华宁在家穿的很随意,一身桃红色的碎花长裙,流苏曼妙,曲意玲珑,轻轻挽起的长发,衬得整个人越发的风姿绰约,流光溢彩,即使是廉价的裙子,也能穿出最迷人的风情。
那对夫妇相互对视一眼,都是眼前一亮,纷纷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诧,但是心里却是更见坚定他们来这的初衷。
“我们找这家店铺的老板,周华宁,”那女人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道。
听到是找自己,周华宁明显一愣,心里疑惑,再去细瞧这两人的时候,却是发现那男人的五官轮廓明显与自己现在正在交往的袁定邦有七八分相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微妙,这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
心思百转千回,但是面上笑得越发从容,“我就是周华宁,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站在门内的周志扬看到这样的场面,眉心微跳,直觉有些不妙。倒是周华宁笑着冲他招招手,让他先帮忙看着店,而她则领着两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周华宁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家里店里的边边角角都被收拾的干净整洁,客厅的玻璃桌上也放着好几样切好的水果,摆成不同花式的拼盘,桌角上还放着盆盛开的小水仙。
“要喝点茶吗?龙井还是普洱”端坐在主座上,周华宁拿出三个印底优雅的白瓷杯,用滚烫的热水仔细清洗一番,笑着问道。
那妇人保养极好,除却眼角稍稍露出的褶皱,脸上光滑如新,就算不说话也带着威压的气势,看着周华宁的眼里带着浓重的审视。
“铁观音有吗?”一直板着脸的男人首度开口,他不怎么爱喝茶,但是却对这铁观音情有独钟,也只喝这种。
周华宁点点头,弯腰从旁边的小橱柜里找了出来,那里面琳琅满目的摆放了很多贵重的茶叶,都是周冉平时随手放在里面的。
那妇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几样茶叶,都是平常人难以尝到的,不由眉目微敛,心里也不由暗暗提高了周华宁只是个开糕点铺子的市井女人的地位。
将泡好的茶双手奉上,周华宁才好整以暇的开口,“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儿?”
那男人眯着眼轻嘬了一口茶水,眼角对那妇人眨了眨,示意她全权代理,提马挂帅。惹得那妇人颇有些不满的蹙眉,他们来之前可是说好的,由他出头做黑脸,她回家还要给自己儿子好好开导开导呢。
“我们是定邦的父母,这次过来是希望你能和我们家定邦分手的。”作为一个女军人,她的处事方式自然比男人圆滑,但是那单刀直入的特色也是改变不了的。
周华宁心里微怔,双手不自觉的揉捏成了一团。即便心里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但是这样直面迎击的感觉实在让人欢喜不起来,半晌,她才悠悠道:“让定邦来和我说吧,若是他也觉得这段感情不值得走下来,那我也无话可说。”
“定邦以后是要往上走的人,他需要的是对他有助力,能跟他出的场面的女人做老婆,而你不在这个选择范围之内,”那男人,就是袁明国看了周华宁一眼,似在重新审视她对自家儿子的价值,眼里精光凛冽,看起来刀似的锐利。
有自家丈夫当前锋,那妇人柯玉红则开始闻声细语说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是你也要为我们家定邦想想,你们都年轻,不要为了现在的一时冲动就毁了以后的路,再说了,”那话语顿了顿,又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决计是不会让定邦娶一个带有孩子的人的,我不希望定邦一结婚就做后爸,继父,我想,你也能理解的,对吧?!”那话里话外,分明就透露着,不管袁定邦是不是一定要将周华宁娶进门,但是周冉都不可能入了他们家的门的。
周华宁咬唇,脸色有些苍白,嘴巴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她的姿容本就清秀可人,这么副为难欲泣的模样倒是柔弱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