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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雪.卷一 问鼎紫 章三 伊丹巴河畔(上)(1 / 1)

就在大清朝廷内部因皇太极的突然过世而陷入惶惶不安之局面时,远距盛京约四百二十里开外的伊通地区,却是显现出了另外一种景况;不同於征战的最前线,也不同於盛京这座象徵了大清统治地位的皇城,这个远离了政治及军事之纷纷扰扰的,与其他大後方氛围类似的地区,除了是老弱妇孺安居乐业之场所外,也是那些在前线征战不休的战士们,得以放下心来休养生息的所在。

清澈的河水自田野间流过,湛蓝se天空映照在如镜子般的水面上,使那潺潺流水彷佛上好丝绸般动人,偶尔飘荡过一两片白云,悠悠晃晃如天鹅划水似的滑过天际,伴着不远处的农田、草场,以及那若隐若现的低山丘陵,竟让人不由心生一抹悠闲之感,若不是因为前线战事频繁,且皇太极方去世没多久,全国正处於举丧之期,此时的伊通或许人还会更多些。

季节的更替,为山林田野增加了不少se彩;远在百里之外的算计风云,怎样也无法扩散到这片看似远离尘嚣的郊外;孩童的纯真,使这田园风光更显美好;或许是因为时节已来到深秋的关系,手提各式篮子,前往山林田野中进行采集的人为数不少,而待将这些地方可收获的粮食野菜、果实菇菌全都收拾完毕,初雪一下,有着东北特se的寒冬就差不多来了。

「额娘,额娘,看!」

伊巴丹河附近的一座四合院里,传出了软糯稚neng的欢笑声:

「这是舒敏阿珲带着我和阿珲去山里摘的喔!」

声音的主人──一个绑着山羊犄角,外表看起来年约三、四岁左右的小nv孩,此时正举起了拿在手上的,内里装得满满的藤制小篮,一边自宅院大门往内跑,一边笑喊道。

这天,相b起远在盛京,刚刚经历了登基大典的王公贵族,一般平民百姓及文武大臣们的家属生活,基本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改变,或者应该说,改变是有的,但不是现在,所以,才会有如今这样欢快且悠哉的场面出现,特别是这一家子,从建筑物的外观来看,其实不难发现,他们的身分可能并不普通。

放下手中正在做的nv红,只见那被小nv孩唤作额娘的nv子自炕上站起,面带微笑地看着匆匆自门口处跑来的两兄妹,以及跟在两兄妹身後,年约十岁的少年。怎料,就在她刚要迎上前去时,小nv孩一个不小心,双脚绊了一下,险些跌倒,要不是刚好被身旁人伸手拉住,怕是此时脸早受伤了。

「哎呀,慢点儿,别再跑了,小心一会儿真摔着伤到,那可就不好了。」

被小nv孩那突如其来的危险给唬了一下,nv子忍不住开口就是一通叮嘱,然而,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於兴奋还是怎的,总而言之,小nv孩在被自家兄长扶稳身子,重新站好後,又再度笑咪咪的直往其娘亲所在之位置跑去,不消一会儿的时间,就整个人扑进了那有着温柔馨香之感的人怀里。

「额娘,额娘,您看嘛!这些果儿和花儿都是我摘的喔!原本阿珲不让我带回来的,说是额娘您的病刚好,接触不得这些东西!」

nv孩窝在nv子的怀里撒娇着,如果不是因为有篮子隔在中间,此时她说不定早就紧紧抱住nv子不放了,哪里来只是单纯的撒娇而已,不过这也无怪乎nv孩会有如此这般的表现,实在是由於前段时间气温变化得太过激烈的关系,一个不小心,nv子就得了伤寒之症,直到这几天才好全,在这之前,为了防止将病气传给自家孩子,除去随侍在侧的奴仆之外,其他人等是一概不能接近她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小nv孩才会在nv子病好後的这几日里,不断地陪伴在其身侧,那儿也不去。

要不是nv孩这些天的表现,实在不太像她过去所外显出来的活泼,nv子说不定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令人担忧,诚然这中间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在於nv孩的年纪太小,正处於身心皆对父母百般依赖的时期,但无可否认的,也是因为这次nv子病得过於突然,病况又一直相当糟糕,在高烧不断的情形之下,要是能够察觉到自家娃儿的不安,那才真是件稀罕事。

「没事的,额娘已经没事了。」

回抱了下自己的一双儿nv,又仔细看了看那藤篮里所装的物品,之後,一抹喜se浮现在nv子的脸上:

「这些山玫瑰开得还真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自家nv儿这次出门的收获还真是不错,原先她还在想,按照过去的经验,此时出门所能采集到的花果,数量上应该已经不多,品项上,恐怕也b月初那阵子要差,没准还没有半点收获,可现在……怕是只能用惊人这二字,来说明她在看到那些收获後的心情了,特别是在看到藤篮里除了有花、松塔、榛子之外,还有像是松蘑、榛蘑等蕈类後,那种惊讶的心情更是让人难以言喻。

「额娘,我和阿珲不只有摘这些而已喔!舒敏阿珲带去的筐子也被我们装满了!」

看着自家娘亲所表露出来的欣喜神se,nv孩的心情显然也b前几日好上不少,只是,就算这样,亲人可能会因为各种理由而离开自己的y影,却深深地烙印在了nv孩的心底深处,怎样也抹灭不去;也许正是受到这个y影影响之故,这个nv孩在长大嫁人之後没多久,就经历了丧子之痛,其後更是没有支撑太久的时间,便因此而香消玉殒,徒留另一半於世,对她思念至狂,最後亦随其脚步离开了纷纷扰扰的尘世。

是了,说到这里,想必有不少人已然明白,这里所说的小nv孩到底是谁了,只不过,为了保持神秘感,我们还是暂时先别将nv孩的身分完全透露出来得好。话虽如此,有些该说的事情还是得说──这里所指的该说的事,其实就是小nv孩一家子的状况。

小nv孩一家,自其翁库玛法,也就是曾祖开始,便世居於伊巴丹河附近,并皆世代於军中任职;小nv孩的阿玛於皇太极在位期间,继承了其玛法所传下来的世职,并且屡在前线建立战功,颇受皇太极信任,当然,这个信任并不只是针对他一个人,而是包括了他们一整家子。

除去阿玛、额娘之外,小nv孩还与其祖母以及阿牟其伯父、阿牟伯母一家同住,此外,或许是因为家中就只有她一位nv孩子的关系,一众长辈皆对她相当的照顾,那疼ai的情况有时候甚至还曾引起众阿珲哥哥们的嫉妒。

说到阿珲,这一家子中,与小nv孩同辈的孩儿,连同小nv孩共有五个,但与小nv孩同父同母的就只有一个,至於其他三个,则是小nv孩的阿牟其家的娃,年纪上也都b小nv孩要大上许多,与小nv孩年纪相差最少的,大概就是老三舒敏了,所以,才会时常由他带着小nv孩兄妹俩外出游玩,至於老大跟老二嘛……咱们之後再说吧!

相较於小nv孩所表现出来的活泼,站在小nv孩身後的两个男孩只是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後,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苦笑;只见那位较为年长之男孩将自己背在身上的竹筐,以及今日进山时所抓到的三只野兔、一只沙斑j、两只野j,一并交给了服侍在侧的婢nv。

「将这些拿去厨房处理,野j毛去除之後,r0u用人参和其他药材炖了,毛留下来做毽子。」

今天的收获确实是相当不错,原本他还在想,要是进山後却什麽收获都没有,那可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一趟进山的收获远b往年要丰富得多,仔细一想,这状况还真是有些奇怪来着……

「……总觉得今年的怪事会特别多……」

虽然他的年纪并不算大,但却因为家中长辈们职务的关系,已经听说过不少怪事,可是那些怪事怎样也b不了今年的这样奇怪:

「简直可以说是没人要似的……」

「什麽东西没人要?」

许是听到了男孩,应该说是少年的嘀咕声,nv子在与自家孩子说话之余,忍不住如此开口问道:

「舒儿,你刚刚在说什麽东西没人要?」

听那话语里的意思,不会是他们今天去采摘收集的这些菇菌、果实都没人要吧?nv子边想边忍不住又往被她放在身旁的藤篮里看了看,心底只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抑或者说是怀疑会b较恰当。

「没什麽的,窝克婶婶,只是今天进山时,发现不少好的菇菌和果子都没人采摘,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摇了摇头,男孩把自己今天进山的心得说给了自家婶婶听,然而,他所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次进山之所以让他觉得奇怪,主要原因乃是在於,山中完全没有新的陷阱与捕猎痕迹,采集的痕迹是有,但数量也远较往年要少很多,这要说是此季节的正常状况,也实在是……真的叫人很难去相信。

好的菇菌和果子都没人采摘?这状况确实是有些奇怪来着,嗯……

「今年上山的人b较少吗?」

照常理而言,除非是有什麽特殊事件发生,否则应该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才对,而要说有啥麽特殊事件是可能会影响到上山人数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几件事了吧!尤其前些日子先皇才刚驾崩,许多人的心情因此受到影响,导致上山人数减少的可能x不是没有……

「可能是因为先皇才驾崩没多久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所以今年上山的人数才不多……」

「窝克,我会觉得奇怪的原因不是这个。」

就在nv子将自己的推论说出口之同时,男孩却是不停的摇着头,否定了自家婶婶的推论,毕竟他所察觉到的现象可不单纯只有菇菌和果子没人采而已,如果是这两项没人采摘,那或许他还不至於这样困惑,因为以前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像是灰菜、山菠菜、h花菜、苦菜等野菜也没人采摘,这就明显相当奇怪了:

「如果单纯只是菌菇和果子没有被采摘那倒也就罢了,可是连野菜也没人采摘,山里也没有新设陷阱或捕猎的痕迹,这情况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即将发生了,在现今这个时节。」

阿玛和额其克叔叔现在都不在这儿,特别是额其克,由於前线战况激烈的关系,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归家了,相b起来,自家阿玛的情况虽然好些,因担任刑部理事官的关系,基本都待在盛京,但也不是时常能够回来的,所以,一旦家里发生了什麽大事,特别是那种需要男人帮忙才能解决的大事时,往往会因为家中无人可以出手解决的关系,而导致事情的状况变得更加严重,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到头。

不管怎麽说,现在两家的一家之主都不在,偏偏还出现了这种特殊的情况,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家里人的行事都得小心些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出了什麽大乱子……

男孩心中郁闷的情绪,随着交谈的深入而不断冒出,脸上也因此充满了不安之神se。

「连野菜也没人采?」

听到这项消息,nv子似乎也有些不淡定了,只见她那原本挂在嘴边的微笑陡然僵住,抚0着自家nv儿的手也跟着停顿下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让在场所有人看了忍不住想嘴角ch0uch0u──因为那完全不是大家闺秀、当家夫人该有的表现,问题是,这一点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因为这个消息真的有些过於让人匪夷所思了,要知道,野菜以春秋二季最为美味,亦最受人欢迎,依照往年的状况,像现在这个时间点才出外采摘者,基本都没有什麽好的收获,可是现在,这三个孩子进了一趟山,却拿回来这麽多的东西……该说,状况确实是不大对劲吗?

东北地区的传统饮食,於冬天基本上都是酸菜、腌菜配上豆包、火勺或者是粥饭、饺子等,因为酸菜是冬季的必备蔬食,故在秋末冬初,常常会看到一大群人在田里采摘白菜、葱头、马铃薯,或者到山里采摘野菜、菇菌回家,一部分腌制起来主要是白菜,一部份入窖主要是像葱头、马铃薯等保存,野菜和菇菌则大多现采现煮现吃,而且因为气味颇佳的关系,受到不少人的喜ai,是以,对於野菜无人采摘这件事,nv子等人会觉得奇怪,基本上是不难理解的。

「嗯!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而且,这几天田里和山上都很安静,几乎没什麽人烟在,与过去相同时节b较起来,很不正常。」

都已经到制作酸菜的时间了,田里的白菜却还没有多少人去收成,这要是初雪一下下来,将菜给冻坏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毕竟冻坏了的白菜可不能用来制作酸菜,甚至能不能吃都还两说,到底是有什麽事情发生,才会使人们对这些事情忽略至此?

男孩,也就是小nv孩口中所唤的舒敏阿珲边想边说,不过,b起他和nv子所表现出来的困惑不安与紧张,小nv孩和另外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所表现出来之态度,就显得很是无辜了,瞧那一脸茫茫然的表情,不难想见他们两人对於自家兄长和母亲的交谈内容,有多麽地不能够理解了,但这也无怪乎会如此,谁叫这两娃儿的年纪还小呢!小娃儿,小娃儿,有几个小娃儿的理解力,能变态到与少年甚至是成年人相媲美?所以,无法理解兄长和母亲之间的交谈内容,进而因此露出迷惘之神情,其实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来说,不足为奇。

只是,听不懂是一回事,想不想询问又是另一回事,被询问者想不想回答更是另一回事中的另一回事了,起码就现在这个状况来看,某二人是不想回答问题的,因为至今他们都还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麽状况,光靠部分线索进行推断,难免怕会出现结论偏颇的状况,可是,他们不想回答问题,并不表示就不会被人问问题。

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小nv孩似乎是不怎麽能够明白,自家母亲和兄长为何会面露一种她怎样也看不懂的表情,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麽,应该说,她连自己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麽,都无法清楚的表达出来,语言方面更是显得匮乏,然而,她无法问出口,不代表其他人就无法问,最起码,他身旁的那位,年龄看似有六、七岁的小男孩,因为开始读书识字的关系,已然可以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困惑,诚然理解力方面还是略有不足,但b起小nv孩,终究是较好的,当然,这与满人的教育方式多少脱离不了关系。

满人的传统教育,基本与汉人的某些观念相当,多是重男轻nv,能够读书,能够识字求学的,原则上皆为男x,nvx基本是不得识字的,除非家中长辈颇为疼ai,不然nv子无才便是德,就成了普通百姓与贵族官僚教养子nv的准则之一,特别是在明代以降,一直到清末民初这段时间,如此思想更是影响了中国nvx的思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si从子、德言容功成了传统nvx被束缚於家中,以男x为天的教条,尤其是三从,这项制度於此时期被曲解了原意,成为男x压迫nvx,使nvx对他们的决定加以服从、不可反抗之依据,结果导致了多数nvx毫无自我主见,完全依附於男x的情况,如果有看过《红楼梦》就大致应该联想得到,金陵十二钗中的贾迎春,便是这种情况的最佳事例。

在这种情况之下,满汉nv子的不识字率相当高,她们从小所受的教育,主要是在处理庄稼和家事上,如何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妥贴,使男x外出没有後顾之忧,是nv子在还未出嫁之前就必须学会的事,特别是在十岁以後,如果已经许配好人家,更是得待在家里准备嫁妆,因此就更出不了门。种种教条的束缚,最终导致nvx的视野狭隘,只看得到自己家的一片天。

同时,男x的思维也受到此方面的影响,认为nvx只是他们的附属品,夫唱妇随,若是遇到懂得t贴nvx的良人,则夫妻就可琴瑟和鸣,幸福美满,但如果遇上的是那种凡事以己为尊,脾x又极为乖张暴nve的男x,那麽,在社会封建1un1i的强行束缚之下,nvx的立场就相当地可悲,再加上过去的nvx地位不像现今这样受到相当程度之重视,nvx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阿珲,额娘和舒敏阿珲说的到底是什麽?」

拉拉自家兄长的衣袖,小nv孩脸se迷茫的抬头询问着,她虽然能听懂自家额娘和另一位兄长,是在谈论山里野菜和菇菌、果子的事,但是,看着两人脸上所露出来的怪异?表情,她又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有听懂还是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了:

「不是在说野菜吗?」

他们进山後所采的野菜数量多,不是件好事吗?为什麽额娘在听了舒敏阿珲所说的话後,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表情?

「是在说野菜没错,可是……」

小男孩有些犹豫地抬手搔了搔自己的脸颊,对於小nv孩的询问,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毕竟刚才的对话,老实说他也只听得懂一些,更深的意思,他是根本连想都想不出来,不过,想不通不代表就不能问,这不,小男孩直接就把问题给问出口了──

「额娘,您和舒敏阿珲到底在说些什麽?我和neng妹妹怎麽都听不太懂?」

「嗯……你们还小,听不太懂是应该的……」

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发,nv子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进行解释,一边以轻柔缓慢的口吻,对着两个表情充满迷茫与好奇的孩子,说出了自己脑中所思量着的事:

「额娘是在和你们的舒敏阿珲,讨论有关山中野菜的事情没错,只不过,我们所讨论的,并不是你们采摘的野菜数量多寡,而是今年野菜很少人去采摘的事……」

以详细且让人容易理解的方式对自家孩子进行说明,直到两个小娃儿都完全理解了,她才略略松了口气,端起放在炕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好了,这件事你们还是孩子,就别想那麽多,快去洗漱洗漱,一会儿就该吃晚膳了。」

就算真有事情发生,也不是这几个孩子能够应付得了的,与其让他们在那儿胡思乱想,不如让日子继续像平常那般过下去吧……nv子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微笑地唤了身旁的奴婢,将几个孩子带下去盥洗,而待晚膳用毕,又早早地将这几个进山玩疯了的小孩儿赶去歇息,一日便这样过了。

究竟,是否真如nv子所猜测般,即将有大事发生?实际上,大事确实是有的,而且影响规模还不算小,最严重的影响,莫过於导致一个政权的覆灭,这话又该从何说起?

这一年正好是明崇祯十六年,同时恰值大清崇德八年,两个年号所代表的,自是两个位处於山海关内外的政权,然而,也不知道是受到大环境气候的影响,还是因为人心慾念太过强烈的关系,总之,地处山海关内的大明政权,自打中叶以後,国势就一直处於积弱之状态。虽有不少皇帝力求励jg图治,但受到宦官乱政、後g0ngg涉、党争不断、天灾频传以及皇帝x格多疑等因素的影响,朝廷与社会始终处於一种惶惶然的不安状态,特别是在那最後的五十年之间,由宦官魏忠贤所引起的东林党争,更是一把将国家推向了毁灭的一端,就算崇祯皇帝勤於政事,大力铲除阉党,且生活讲求节俭,可终究还是无法将明朝的国运自颓势当中拉回。

内忧便已如此,外患更是让明朝皇帝深感头疼;对於山海关内的政权而言,山海关以外之政权皆属外患,而在这些外患当中,又以东北的後金政权,以及西北的蒙古瓦剌政权最为让人头疼,特别是由努尔哈赤所领导之後金政权,在晚明最後的三十年里,一边统一nv真各部、并吞蒙古,一边不断对明朝边境用兵,在扩展着自己的势力同时,也削弱了明代的财力、军力,如此情况导致明朝政府本就因为党争而争闹不休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相b於朝廷内的纷争、不断受到後金侵扰的边界,山海关内的社会环境,普罗大众的生活,基本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而这与当时朝廷所推行的政策和气候环境有密切之关联。

政策方面自不用说,气候环境方面,明朝末年所处的十七世纪前半叶,恰好是小冰河期中期;小冰河期是一种全球x气温下降的现象,不同於冰河期的长期低温所导致之极地与冰川、冰盖大幅扩展覆盖面积,小冰河期的气温下降所带来的影响,主要是在农业方面。

气温的突然下降对植物而言,影响并不好,除了会导致作物的生长季节变短、产量减少外,还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这些问题包括了人口减少、农作物价格上扬、饥荒和瘟疫频繁发生等,或许会有人觉得这很危言耸听,但只要仔细查看《明史》等正史及相关史料记载,大致上就可以得出如此之结论。

明崇祯年间的天灾,从崇祯元年……或者应该说,从万历年间便已开始,先是多年大旱,後遇大水,再遇蝗害,最终大饥,如此之灾害不断循环,致使不少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因此而丧命。

按:不过,其实不只是明代,有关天灾的发生顺序模式,各朝代都是一样的,完全就是旱→水→蝗→饥→瘟的循环,当然也有先发水灾後发瘟疫,或者先发旱灾後发饥荒的状况,但大抵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大模式的循环,所以,每次发生天灾,si亡人数都很惨烈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管怎麽说,引起明朝末年之乱世的根本原因,与环境变迁和皇帝的作为脱离不了关系,可是,就算皇帝再怎麽想有作为,也得看国家社会的状态是否能够继续支撑,一旦到了穷途末路之际,最终也就只能费尽全力,稍稍地奋力一搏罢了,挽回颓势自是不可能,更甭论再度开创盛世;大概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又不想让自身身为皇室的尊严丧失,明思宗才会在李自成攻陷北京的同时,选择b迫皇后自杀、手刃贵妃与公主、将太子等三位还在世的儿子送到后妃娘家,并自缢於万岁山今景山槐树上,结束其短短三十余年的一生。

如果说明思宗是一位被迫上位、认真为民,却又因个x多疑、用人多疑,最终只能选择自缢殉国的皇帝,那麽,因忍受不了失业、饥荒等所导致的困顿生活,最後身负两条人命,转而投军,进而发动民变、自行称王、间接迫使明思宗自缢的李自成,就是一个以罪人之身,行君王之事的人了。

兴许会有人觉得,李自成既然身负二条人命,是个罪人,那麽,在本x方面,怕是个恶劣之人,可是,事实上,若单论李自成在入京之後的作为及风评,则其本身虽非完全的纯良,但却也绝对不是完全的恶x,相反的,因为出身於民间的关系,他很清楚扰民之後所会导致的局面,是以,其在入京之後,便下令伤人及掠人财物妇nv者杀无赦,以此维护北京城内的秩序,可惜的是,如此秩序井然彷若昔日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算李自成想要为民,终究也还是架不住下属心中的贪婪慾念膨胀──农民兵本就是群为了自身生存而集结在一起的,毫无纪律可言的团t,虽然有领导人负责指挥,可领导人之地位却不是永久的,一旦这名领导人的决定与农民兵众相违背……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这些农民兵举杆起义,或者应该说是谋叛,原本乃是为了生存──小冰河期的气候所造成之粮食欠收,影响范围远超乎一般人所想像,粮价上扬过快所产生之结果,使得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粮,普通百姓却饿到只能挖草、啃树皮度日,特别是一些本就雨水不丰的地方,如陕西,在当时更是因长年的大旱而民不聊生,人相食、鬻妻卖子等字眼出现在正史的五行志当中,这绝对不是史书编撰者为求x1引读者目光而ga0出来的夸大,实在是因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为了生存,人们只好选择远离家乡,甚至卖妻食子,因此,当这些重大灾难发生时,普通百姓往往是最受苦受难的一群。

可是,一旦为了生存的目标达到了,这些农民兵却常常不见得会就此收手,这又是为何?只因为,他们尝到了起义谋叛的甜头,但彻头彻尾忽略了後果,任由野心不断的膨胀,也放任着慾念的滋长,最终还是引发了民怨,若不是因为李自成在民怨累积到最高点的前一刻,率军直奔山海关征讨吴三桂,想必他们不被清军围剿,也会被另一波起义给推翻,或给削弱势力,最後被清军抹杀。

崇德八年九月辛丑,地震,自西北而南有声。壬寅,济尔哈朗、阿济格征明,攻宁远卫。……乙卯,大军攻明中後所,丁巳拔之。庚申,攻前屯卫。

冬十月辛酉朔,克之。阿济格尼堪等率师至中前所,明总兵官hse弃城遁。丁丑,济尔哈朗、阿济格师还。壬午,篇古、博和托、伊拜、杜雷代戍锦州。

十二月壬戌,明守备孙友白自宁远来降。……鄂罗塞臣、巴都礼率师征黑龙江。壬午,谭泰、准塔代戍锦州。

顺治元年春正月……甲午,沙尔虎达率师征库尔喀。己亥,来达哈巴图鲁等代戍锦州。……

二月辛巳,艾度礼戍锦州。……

三月丙申,地震。戊戌,复震。……是月,流贼李自成陷燕京,明帝自经。自成僭称帝,国号大顺,改元永昌。

夏四月戊午朔,固山额真何洛会等讦告肃亲王豪格悖妄罪,废豪格为庶人,其党俄莫克图等皆论si。己未,晋封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为多罗饶余郡王。

辛酉,大学士范文程启睿亲王入定中原。甲子,以大军南伐祭告太祖、太宗。乙丑,上御笃恭殿,命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赐敕印便宜行事,并赐王及从征诸王、贝勒、贝子等服物有差。丙寅,师行。壬申,睿亲王多尔衮师次翁後,明山海关守将吴三桂遣使致书,乞师讨贼。丁丑,师次连山,三桂复致书告急,大军疾驰赴之。

戊寅,李自成率众围山海关,我军逆击之,败贼将唐通於一片石。己卯,师至山海关,三桂开关出迎,大军入关。自成率众二十余万,自北山横亘至海,严阵以待。是日,大风,尘沙蔽天。睿亲王多尔衮命击贼阵尾,以三桂居右翼,大呼薄之。风旋定,贼兵大溃,追奔四十余里,自成遁还燕京。封三桂为平西王,以马步军一万隶之,直趋燕京。誓诸将勿杀不辜,掠财物,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谕官民以取残不杀之意,民大悦,窜匿山谷者争还乡里迎降。大军所过州县及沿边将吏皆开门款附。乙酉,自成弃燕京西走,我军疾追之。

──《清史稿˙本纪四˙世祖本纪一》

李自成势力的覆灭,固然与清军入关脱离不了关系,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在於他们自身的腐化、贪婪,忘记当初起义谋叛的初衷,若非如此,又怎会引来各地百姓的怨愤?又怎会因为兵败退守北京城後,就将吴三桂一家大小三十四口人,导致吴三桂对其恨之入骨?所以,只能说凡事有因就有果,因果循环,种什麽因就会得什麽果,想要得到好的结果,就势必得要种下好的因由,可惜的是,人在野心慾念膨胀到极致时,脑子里是完全不会存有这样之概念的,应该说,他们在当时所能想到的,是如何让野心获得满足,所以,覆灭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的最终结局。nu

晚明的局面有多麽地糟糕,这点光从史书记载中的只字片语来进行猜想,其实是很难完全想像得出来的,毕竟,文字记载的历史,有时会因为个人情绪、看法的不同,抑或者是避讳等因素,而出现夸大、捏造、轻描淡写、忽略不计,甚至是只记载片面局部的情况,特别是在皇权高涨的几个朝代,更是很有可能会因为皇帝本身的喜怒无常,导致史官不敢秉笔直书,再加上莫名原因的记载错误,结果导致真相有时候就被埋藏在一堆文字,包括正史、野史、诗文……等里面,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就势必得要从这些文字当中ch0u丝剥茧,将真相一点一滴的揣摩推敲出来。

按:尤其是人口和灾异,虽然中国历代赋税是以户口人丁作为徵收的单位,但实际上,因为疆域范围、天灾、战事等因素,还有惯於用户口统计人数的原因,导致各朝实际人口数的落差过大,特别是隐户、逃户以及部曲、奴婢等,往往亦不再统计的范围之内,因此,要说实际人口统计jg准的朝代,兴许只有清代和现代吧!

至於灾异,那就更不用说了,扣除掉自然现象所造成的灾害,以及现代人所认为的正常现象,如双生子、三生子等,其他看似不正常的灾异现象,有的根本就是连现代科学都无法解释的,而且有没有水分存在,基本上也不能肯定,毕竟後来的正史,很多都是史官待在史馆里面,透过像是诏书、地方官员呈上的奏章、皇室的起居注……等文字记录编撰而成,这些纪录,尤其是奏章内容的真伪如何,我们无从得知,故若完全只看正史文字,而不究其含意的话,估计会被吓得够呛。

不过,不管怎麽说,晚明关内与关外情况之好坏,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的,扣除掉--关外除了皇太极si去後的那一阵子,因为皇位之争,使朝廷稍微混乱了一下外,其他问题都不是大问题,但关内李自成的起义谋叛,以及大臣们不顾百姓与社稷的仓皇离去,可是使得崇祯皇帝心中郁结,大叹诸臣误朕,国君si社稷,孤人无力可回天,有负於百姓外,最终选择了上吊自杀,结束自己的一生,这严重x可b那皇位之争差多了!──单就天灾方面,关内的情况也远b关外要来得严重。

关内与关外的天灾严重度之差异,当中固然有领土大小的因素存在,但不可否认的,一个国家即将灭亡时,就连老天有时也会来跟着添麻烦,虽然天灾并不是国灭的主因,但十有都会成为助因,有句名言人在倒楣时,就连喝水都会呛到,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当社会因人心而动乱不堪时,如果又添上了大型的天灾……很明显的,啥也别说了。

再者,过去墨子有言国之将亡,必有七患,另外,太史公亦曾於《史记》中提到国之将亡,贤人隐,乱臣贵,这两项的道理,刚巧也成了晚明五十年的应证,仔细想想,如若不是皇帝重用j佞之臣、排斥贤良、大好喜功……导致国库空虚,社会不安,一个国势强大富裕的国家,又怎麽会让乱臣贼子有机可乘?又怎麽可能会在百姓生活困顿时,没有办法改变局势?只能说,这一切的因果看似不大相g,实则环环相扣,就像李自成的起义谋叛,本来结果看起来相当不错,可却因为内部腐化,加之杀害了吴家上下三十四口,其手下又掳走了吴三桂的ai妾陈圆圆,於是乎,原本积聚在吴三桂心中的怨愤爆发,冲冠一怒为红颜,在其遣使与睿亲王多尔衮合谋,引清兵入关的情况下,不但李自成被灭了,明朝也彻底的亡了,关内关外的政权,亦正式合而为一。

有人说,顺治帝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个好母亲将其一把推上了皇位,且在登基之後不久,就又遇上足以被称为天大馅饼的入关时机,转眼间便成了广大帝国的统治者,然而,他真的是幸运的吗?实际上,真要说的话,其实他是悲哀的,或者应该说,除了开国前两任的帝王,以及於成年後方继承皇位的帝王外,多数稚龄即位的皇帝,还有朝代即将灭亡前的那几任帝王,他们的一生多多少少都有让人感到悲哀的成分存在,宁做富家翁,莫生帝王家,这或许正是他们心中最为深沉的慨叹。

大概会有不少人认为,身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帝王,有什麽好值得悲哀的地方?b起普通百姓那需要汲汲营营方可度日的生活,他们,包括那些皇室成员,哪一个不是手握无上权力,整日美食佳肴,妻妾成群,终日无所事事的?尤其是皇帝,哪一个不是坐拥後g0ng三千佳丽,掌握全国百姓生杀大权,各地贡物无数,任其挑选的?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翻开史书,仔细端详本纪记载和列传中的后妃内容後,又有谁能够如此肯定的说出身为皇帝没有什麽好悲哀的地方?只怕是没有了吧!

姑且不提太过遥远的朝代,光是近一千四百年内的各任帝王,不得善终的就有多少?包括唐太宗和康熙帝在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皇位继承权,而在那边争夺不休的又有多少?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反叛人士,甚至是自己的儿子杀si者有多少?更有如雍正帝者,为国家大事、百姓社稷烦心,还与兄弟斗争,最终导致t弱早衰而暴毙的帝王,此又有何几?诚然也有不少茫茫然虚度一生的帝王,亦有因过於纵q1ngyu乐导致短命的帝王,但这些帝王在败坏社稷的同时,却也在损害自己的身t健康,一旦他们离世,所留下来的祸患,基本可让继任者焦头烂额,如果又遇上连续几任帝王都无任何作为……这後果自然可想而知。

顺治帝虽然没有遇到过类似其子康熙帝所遇到的问题,但自打其进入关内以後,或者说尚未入关之前,他所遇到的问题,就足以为他的後半生添上不少麻烦与风波,可惜的是,那些问题制造者并不认为自己是在给人添麻烦,相反的,他们还打着为了国家社稷与顺治帝好的名义,对顺治帝的决策不断g涉,甚至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心,结果致使顺治帝的心里对他们充满了怨恨,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所以顺治帝於亲政之後所下的几道诏令,有些明显有着奇怪的地方,这些我们之後再谈。

顺治元年四月壬申日明崇祯十七年四月壬申日,西元1644年4月20日~

「王爷,大明平西伯吴三桂遣使,自山海关来书一封。」

这日乃是顺治帝?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率武英郡王、豫郡王及孔有德等将兵伐明,大军自盛京开拔後的来看,此内容为和硕睿亲王亲笔书写无误,但是,能够只从自己送过去的书信内容,就判断出自己目前的心态,老实说,他到现在都还是无法相信,就算事实已经被摆放到他的眼前,他也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心思真的就这样被人给察觉了。

「这……」

站在主位之下的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苦笑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浮上了两人的面庞,而在看到那两人的表情之後,某人的嘴里泛起乾涩感,心里也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苦闷感。只见他摆了摆手,让两人下去休息後,自位子上起身,再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桌上的信件,随後──

【吭啷砰乓!】

挥手一扫,桌上的文房四宝连同那一封信,全数掉落到了桌子底下,因不甘之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五官,衬得某人环绕在周身的戾气与低气压更重,可是,不甘又能如何?那封信上都已经很清楚地写明了大清对自己有招降之意,若能归顺於他们,自己的x命、身家便都能够获得保障,还可以被封为掌管一地的藩王,可要是自己不愿归顺,不但自己的身家x命都没了,甚至还会祸及子孙亲族,和硕睿亲王的这封信,明摆着就是让自己做出选择,而且还只有两条路可选,无第三条道路,换言之,即他们大清并不接受自己的条件……

就这样直挺挺地站了好一阵子,一想到自己的x命、妻妾子孙与亲族的x命,以及包括自己父亲在内,吴家被杀的三十四口人的x命,某人的心思就不由得开始有了偏倚;最後,只见他缓缓弯身,将那被自己扫至地上的器具一一捡起,放妥,抿唇凝眸,眉心深锁,犹豫再三後,研墨、提笔、铺纸,一字一句地写下自己的决定,封妥,唤了两个人进来,将信交给两人,吩咐他们快马加鞭送至多尔衮的手里。

又隔两日g支计日为丁丑,当大清军队行至连山驿今辽宁省葫芦岛市连山区附近时,多尔衮再度拿到了吴三桂的来信,展信一阅後,顾不得天se已近傍晚,直接下令全军休息,待用过晚膳後,便又趁着星夜继续行军,一路自连山驿,过宁远卫今辽宁省兴城市古城,直至沙河驿今河北省唐山市沙河驿镇,方停下紮营休憩,而此时李自成的大军却还在前往山海关的半途,行动迟缓,直至隔日才抵达山海关下,已然失去了抢占先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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