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黑寡夫(1 / 2)

1.

这晚前桥做了个怪梦,这梦混沌似没有情节,却有个没五官的对象。她脸枕在那男子裸露的胸膛上,感受手指在发间移动带来的酥痒。

“若我日后想你了,该怎么办?”

她听到自己带着鼻塞的声音这样问,男子的回答在颅顶传来:“若是想我,无论相隔多远,我都会知道。所以你不用说出来,默默想着就好。”

她循声抬头,脸和男子胸膛间一阵黏腻,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对方的拥抱甚紧,她无法看到那人面容,只能望见一截手臂,以及臂上一道窄长的疤。

醒来时天还未亮,她微微一动,便碰到身旁之人。梁穹的手臂被她枕在颈下,成璧还处于半睡状态,不自觉地蹭了蹭她。

前桥眼周仍有干涸的泪,她一边揉眼,一边回忆梦中支离破碎的场景。

搞什么啊?身边躺着两个男的,还能做有关别人的春梦,太过分了吧。

然而那男子臂上的长条状伤疤让她难以忘却,她只在孟筠臂上见过一道差不多的,莫非是睡前的意淫带入了太多孟筠的缘故,以至于他又在梦中出现吗?

……反正都做春梦了,怎么偏偏把关键情节省略掉?前桥半是惭愧半是遗憾地迷糊到天亮,洗漱用餐完毕后,带着成璧去了京郊。

——

2.

自打赵熙衡成了厂中常客,无论何时来此,都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佟辅导员光是处理内部纠纷就已心力交瘁,对前桥诉苦道:“若是旁的恩怨也就罢了,这争风吃醋的事,下官束手无策啊。”

佟辅导员将纷争定义为“争风吃醋”,都是打使奴这边来的。使奴们对赵熙衡的不满,总是因他的压榨和颐指气使开始,最终却无一例外落到感情上——

“他对我等出言不逊,皆因入不了公主府,嫉妒我等可以伴随公主左右!”

佟辅导员知道这话有多离谱,每每听到都要拦住:“诶,他可是郡卿,此话慎言啊!”使奴们却分不清利害关系,和赵熙衡斗着斗着,往往又成青楼上争风吃醋的模样,搞得佟辅导员十分头大。

前桥也头大。赵熙衡隔三差五去府里闹一波,隔五差三又去厂里折腾,她这两处根据地被他搅得鸡飞狗跳。几日前宣传部长都看不下去,写了篇阴阳怪气、脍炙人口的《论寡郎宅》。听说此文一出,在厂内立即引发文学热潮,就连大字不识的都能全篇背诵了。

赵熙衡不得人心,使得前桥也在琢磨,要不要抓紧时间把他派到外地去考察一波,省得他在这里讨人嫌。

只是该找谁监督他呢?

同赵熙衡关系最差的是使奴们,若是找个使奴去监督,没错都能挑出错来,料他不敢轻举妄动。前桥便叫来陆阳和宁生,问他们使奴中谁可担此重任,陆阳却苦笑摇头。

“谁也担不了。”陆阳道,“如今大家只是抱成团,仗着人多势众,合力抵抗郡卿压制。可若是拆开了、揉碎了,便没人能奈何得了郡卿。”

宁生则回复以沉默。陆阳继续道:“况且郡卿是兴国贵胄,无论眼界学识,我们这帮穷苦出身都比不过他。公主试想,若起争执,郡卿绝无屈服之可能。这监督一职,也就名存实亡了。”

“呵,难道我还真请了尊大佛?”前桥冷笑道,“连你也不能制住他吗?”

陆阳无奈:“奴只是仰仗公主青睐,在这厂中有几分权。出了府,奴是既无胆量,也无能耐与郡卿相争的。”

前桥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宁生,他比上次见面更清癯,也更加沉默了。于是问道:“你一直不说话,是还怪我吗?”

宁生垂下头:“不敢。”

“我当时对你太凶,让你难受了?”前桥突然凑过去看他脖子上的红痕,叹道,“又为什么做傻事呢?若不是有成璧拦着,你是想我后悔吗?”

宁生不知说什么好。她的话语明明是在关心,可这关心来得如此迟,也如此廉价。自己出府以来所希求的不过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询问,让他蓦然觉得荒诞。

“其实我早知你是赵熙衡的人。”前桥话一出口,引得宁生错愕不已,她又道,“赵熙衡派你来,却无法对你有效控制,也许正因如此,那时我能容你在身边。可是自上次醉酒后,当初的我如何打算,如今全不记得了。对你态度过于决绝,望你原谅。”

宁生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释然,更说不上感动,他又想起明庚藏在抽屉中的书札,那些黑白分明的、善变的、伪饰的怜爱和关照。

“奴……既得青睐已是上天眷顾,不敢埋怨公主。”

前桥不知他心中纠结,见他口称不怨,还以为是有回府之心。正琢磨怎么开口不会显得出尔反尔,宁生却道:

“既然无人能担监督之任,奴倒有个提议——若公主信得过奴,不必郡卿前往,奴可去春台与兴国客商洽谈。奴为红郎时,爹爹是兴国人,奴懂兴国话,对厂中事务也算熟悉。”

前桥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既没考虑过赵熙衡以外的人,也没想过回府的台阶都递到眼前了,宁生却绕开不走。

成璧生怕梁穹等人算盘落空,到头来赵熙衡没撵走,宁生倒是被挤兑走了,忙拦道:“宁兄,论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把破烂吹得天花乱坠坑害国人的本事,你不如赵熙衡。要我说,去春台还是他更合适……”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冷笑:“你这厮……我就当你是夸我吧。”

——

3.

众人讨论的焦点正抱着双臂,慵懒靠在门框一侧,姿态活像棵长歪的松树,也不知在那里杵了多久。他对着前桥皮笑肉不笑道:“这么重大的差事,你跟这几人商量,都不跟我说一声吗?”

“这不是没见到你人吗?”前桥反客为主问道,“你干嘛去了?”

赵熙衡没回答她,自顾自走进来,轻蔑地看了眼宁生:“想去春台,还懂兴国话?就你那烟花巷的下九流阅历,什么时候轮到你进言了?”

纵然前桥在此,赵熙衡的气场还是能把宁生和陆阳压得忍气吞声,见他们没话说,又对前桥道:“不用考虑别人,我去最合适。”

就知道这个肥差赵熙衡势在必得,前桥嘴一咧,把丑话说在前头:“将在外不受命。等你去了春台,会不会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让我赔得血本无归啊?”

“于我而言,钱是重要,但没那么重要。我不是饮鸩止渴之人,为了挣些小钱,得罪你这大金主,对我有何好处?我还指望您多提携我呢!”赵熙衡道,“若不放心,大可同我立字据嘛。”

立字据有用的话,还要大理寺干啥?更何况赵熙衡最擅长的就是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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