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微深。心里却想,此人果然有些奇怪。
表面上尊卑守序,无一处乱了礼节,帝王开口,又无一不从,还能带上点恰到好处的惊恐和受宠若惊,外人看起来将一个初进宫廷,不懂规矩又谨小慎微的农村少年演了个惟妙惟肖。
但破绽也恰恰在此。
他的反应……或者说角色,轮转的太快了。
需要做农村少年李小灯时,他从举止到言辞便是木讷粗野;
要让他学帝师谢燃,此人便又能立刻切换出风流倜傥的世家风度。
而现在微服私访,让他平辈相称,这人倒也半点惶恐也无,一句“赵兄”信口就来。
问题不在于他的配合,臣民配合帝王是正常的,问题在于他的态度……实在太自然了。
一个真正的卑微农家子,要和皇帝称兄道弟,竟然说喊就喊,毫无惶恐,这才是最奇怪的。
只有生来就在高位的人,才会本能地忽视这种异常。
若是别的皇帝恐怕也意识不到这一点,偏偏赵浔少时坎坷,真正做过平民蝼蚁,才觉出了不对。
两人相安无事地各自看书,车内只有烛台燃烧的轻响。
赵浔忽然觉得,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连日日折磨他的偏头痛都好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个祭品就这样死了有些可惜。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
他一定要让谢燃回来。
不择手段。
车终于在一座上脚下停住。
廿一先下了车,看不远处灯火通明,嬉闹声不绝于耳,心生好奇。
“山上有座月老庙灵得很,便有许多前来求签祈福的,久而久之便有了今晚的庙会节。”外头驾车的张真躬声道。
赵浔道:“好,我走走。你先回去吧。”张公公立刻面露难色:“陛下,天色已晚,这时候上山恐怕……”
赵浔淡淡重复道:“回去。天亮后再来接朕。”
他语气明明平静得很,张真却再不敢多说,默默行礼后便离开了。
廿一冷眼旁观,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赵浔身边的人,似乎都非常畏惧他。
比如张公公,按理说也算历经几朝的大太监,曾服侍过赵浔的父亲,不至于胆小至此。而赵浔看着也不算嗜杀,这几日相处言谈甚至算得上随和。
真是奇怪。
张真离开后,山脚下便只剩他们二人。
廿一当然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觉得,皇帝陛下微服私访是要过个庙会节。
他猜测,赵浔应是要带他去上山的某处。
而如果他预料不错,这个地方应当就与青铜鼎血祭的阵法有关了。所以才不让任何侍从跟随。
廿一却并不多问,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浔,直到……腹部传来一声鸣响。
廿一:“……”打扰,当鬼太久,忘了人还会饿。
仔细想来,从借尸还魂后,他似乎还没好好吃过饭。
赵浔默了一会,率先提步顺着山道走去——是集市的方向。
庙市十分热闹,张灯结彩,幼童欢呼着在人群中跑来跳去,适龄女郎头戴帷幕,三五成群,大多手上还拿着鲜花。几百米外有一庙宇笼罩在温暖的红光下,一看已挂满灯笼,门庭若市,应该就是张公公刚才说的月老庙了。
廿一在原地站了一瞬。